這是什麼荒唐故事?
辛夷忍不住好奇起來。
“結果如何?”
傅九衢看着她道:“是不是親兒子不確定,但知州回府,恰好抓到管家在小妾的房裡。把人拷起來打一頓,全交代了。二人偷偷摸摸來往足有三年,那兩歲的兒子到底是誰的,小妾自己也說不清楚,知州大人抱來兒子看了半宿,天不亮就去牢裡放了人,據說還和神算子密談了半個時辰,奉上銀兩若干……”
“呵!”辛夷微微眯眼,“那這個人不該叫神算子,該叫活神仙。”
傅九衢低低一笑,面上忽生一抹寒意。
“你難道沒有覺察出相似之處?”
“相似之處?你是指什麼……”
“我是指……你。”傅九衢漆黑的眼底略帶厲色,“當初你是靠什麼取信於廣陵郡王?又是靠什麼獲得快人一步的消息,成爲了名震汴京的江湖百曉生?”
神算子,百曉生……
豈不是如出一轍?
辛夷突然覺得後腦勺冷颼颼的,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住,如芒在背。
“難不成這個神算子與我們一樣,來自那個世界?”
“不一樣。”傅九衢似笑非笑,“你通讀劇情腳本,可有看到泗州神算子和十二童男童女的劇情?”
“不曾。”辛夷十分篤定地回答他,然後反駁他的看法。
“但我們不能因爲腳本里沒有寫,就否認事件存在。你忘了嗎?你的母機系統背叛了你,不論是人工智能生出智慧試圖控制人類,還是有別的什麼人搗鬼,這個世界已經是一個可以獨立運轉的存在,並沒有因爲你我的參與而改變太多。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的事件線正在生成,不會全然寫入腳本……”
傅九衢微微一笑,“你說得對。”
兩個人平常擡槓纔是常態,冷不丁被附合,辛夷怔了一下。
“那這件事,你怎麼想的?”
火光映在傅九衢的臉上,他神色淡薄。
“來得好。”
如果真是敵人,與其讓對方躲在暗處放冷箭,還不如明刀明槍地上。
辛夷哼笑,“你說得也對。”
傅九衢見她目光柔和,心裡那一股子煩亂頃刻間煙消雲散,聲音都壓得低了一些,生怕驚擾了她似的。
“你懷着身子就別爲這些破事累心了,我來處理。”
辛夷看着他顫動的眼睫,看着他說話時的神態動作,背心莫名緊繃得厲害——他越來越像九哥,越來越像。尤其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他擔心的是他的孩子,憐惜的是他的愛人。
傅九衢嘆口氣,拍拍她,“不早了,你下去歇着。”
辛夷心裡微微一扯,想到九哥竟隱隱生出一絲痛楚,不忍與他那溫情的目光相對。
她別開頭,看三念,“不用。”
“我在這守着,你放心。”傅九衢說着便在榻邊坐了下來。
這時,被子裡的小三念像是受到驚嚇一般,身子抽丨動一下,輕唔出聲,纖細的小眉頭緊緊蹙着,發出難受的囈語。
“娘……”
孩子方纔是睡着的,辛夷給她擦汗的時候也是昏昏沉沉沒有反應,這會兒嘴裡說着話,眼睛卻沒有睜開,而是難受的掙扎。
“娘……我難受……”
“哪裡難受?”辛夷連忙上前摸她的額頭。
溫度比先前高了許多,面色潮紅,全身滾燙,精神頭也不足,小嘴巴一張一合,說得有氣無力。
“我頭痛……肚子也痛……我渾身上下哪裡都難受……”
辛夷皺了皺眉,怕孩子燒到驚厥,回頭對傅九衢道:“你先出去,讓杏圓和桃玉進來幫我。”
她準備給小丫頭泡個澡,再用銀針紮上幾回,降降溫,傅九衢在這裡不方便。
傅九衢點點頭,看他神色凝重的樣子,沉吟道:“我原是想等明兒天亮再進城。眼下,我倒是有一個絕好的主意。”
辛夷回頭看他,“什麼主意?”
傅九衢:“你先幫三念退熱,我去安排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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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泗州城冷肅如霜,城垛上的守城士兵走來走去,厚厚的鐵甲無法抵禦嚴冬的冷冽,城城下的垛口裡,火架上的爐子溫着一壺酒,幾個士兵換着班過來烤火,喝酒禦寒。
官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陪同的是十餘騎高頭大馬的侍衛。
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快開門!”
城垛上巡夜的士兵聽見,探出頭來。
“誰啊,大晚上的找事兒。沒見城門早就關了嗎?明早再來!”
看着那馬車和隨行的氣勢,巡夜的人倒是沒有把話說得太難聽,甚至有點溫聲軟語的勸慰之意。
但城下的人已經飛奔而來,聲音咄咄逼人。
“我們有急事入城,快開門!”
“嘿!”又有兩個士兵走了過來,不耐煩地道:“你們是聽不懂人話怎麼的?”
城外的侍衛惱了,錚一聲撥出腰刀,直指着垛牆上的士兵。
“樓上的人聽着,郡王妃和長公主府的三姑娘突發疾病,須得馬上入城找郡王院裡的周老先生問診。若是耽誤了病情,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一聽這話,守城士兵交換個眼神,再往下看。
馬車前領頭的男子一襲黑氅,頭戴帷帽,看不見面容,但氣勢懾人,周遭如覆堅冰,讓人不寒而慄。
“你,你等着,我去稟報。”
守城的將領合計片刻,出來要了車隊的憑由。
馬車邊的侍衛遞上一個腰牌。
守衛們識字不多,但“皇城司”三個字還是認識的,當即嚇得夠嗆。
“快開城門,開城門!”
墨跡了半晌,鐵鑄的城門在吱呀聲裡分成兩扇,一行侍衛護送着馬車從中而過,守城士兵列隊兩旁,嚴陣以待……
同時,一匹快馬早已奔向知州官衙,稟報此事。
泗州知州盧永福後院起火,氣得火冒三丈,大半夜睡不着覺,正將幾個小妾叫到夫人房裡審問,就得知郡王妃染病連夜入城的消息。
“真是沒有半分消停!”
這傢伙氣頭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叫人更衣,緊趕慢趕地去驛館相迎……
來得湊巧,知州到的時候,郡王妃的車駕也剛剛抵達。
一個丫頭扶着郡王妃走在前面,另一個丫頭抱着生病的三姑娘走在後面,旁邊還跟着兩個小公子。
那三姑娘燒得厲害,小臉兒通紅,便是在夜色裡頭也能一眼看出病得厲害。
盧永福趕緊的上去問好,辛夷回禮道:
“知州大人,我身子不適,小女又突然抱恙,船上缺醫少藥,我們不得不入城求助,給大人添麻煩了……等我見着郡王,一定會道明此事……”
“無妨無妨。”盧永福打着哈哈說客氣話,一雙眼睛卻不停往辛夷的身上瞄,想看清這個京城裡來的郡王妃。
辛夷咳嗽兩聲,淺聲道:“待我稟明郡王,改日再到大人府上賠罪。眼下,我得先去找周大夫,就不奉陪了,還望大人見諒……”
有病在身那是大事。
盧永福不再多話,只不停拱手。
“郡王妃請便,您請便……”
辛夷朝他還了個禮,在丫頭的攙扶下邁入驛館大門,程蒼和段隋等人趕緊上前迎接,跑在最前面的是周道子,他心疼地接過三念,親自抱了進去……
盧永福站了片刻,捋着鬍鬚,招呼跟在身邊的師爺。
“走吧。”
師爺看看洞開的驛館大門,“老爺,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回府!”
這個廣陵郡王從到泗州那天就病倒,知州大人每次來求見都被他的下屬拒之門外,他們早就覺得此中有古怪,卻是拿他沒有辦法,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不去一探究竟?
師爺道:“郡王一家子都在泗州染病,老爺要是就這麼走了,會不會落人話柄?”
“你忘了神算子怎麼說的?哼!本府可不去觸這個黴頭。”盧永福知道師爺的意思,卻沒什麼心思地擺擺手,“走走走,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驛館院裡,辛夷安靜地看着知州遠去,淡淡一笑。
“這算不算是瞞天過海,矇混過關了?”
“不算。”傅九衢站在黑暗裡,身姿挺拔而冷峻,“廣陵郡王從未離開過泗州,更不曾回京,混吃混喝是有的,矇混過關就沒有。”
辛夷好笑地看他一眼。
“我們也走吧,去看看三念。”
傅九衢嗯一聲,很喜歡她這一聲“我們”。
傅九衢:從此以後,就是“我們”了。
辛夷:????這孩子是不是哪裡出故障了?
母機系統:待我調試調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