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八章 洗衣槌

顧大嫂怒氣衝衝地出宮要幫完顏虎出氣,但出來以後卻覺得不知該怎麼辦,心想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就去找了張老餘的養女張氏,陳阿猴的老婆劉氏,周勝的老婆李氏,王大輝的老婆蕭氏,胡茂的老婆許氏等等,她先將完顏虎的處境說了,把這幾個女人都氣得不行,都說要幫虎皇后討個公道!不過這些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商量了半天也沒弄出個行得通的計策來,最後蕭氏叫道:“商量個什麼!咱們一起去塘沽找皇帝問個清楚!”

顧大嫂大喜道:“對!咱們直接去找皇帝!”說着就讓他兒子僱了幾輛馬車,興沖沖來到塘沽,到了行宮外就嚷着見皇帝。

這幾個女人雖然粗魯,但個個都是元老部民,顧大嫂還曾是工部主事,又是上將夫人、一品誥命,所以閽官也不敢無視,入內如實稟告。

折彥衝一聽眉頭緊皺:“這些女人,怎麼也來趟這渾水!”便不肯見她們。顧大嫂等在行宮外等了半日,被拒絕了又請見,如此再三才憤憤離開,路上七嘴八舌,依然沒想出什麼好主意。李氏忽然道:“咱們都沒讀過書,不如找一個讀過書的人來商量,看看有什麼好辦法沒。”

衆人都說好主意,但要找誰呢?京師與塘沽讀書人遍地都是,但這幫女人都覺得男人不可靠,最好是找個女的,想來想去,蕭氏便提議去找趙橘兒,顧大嫂想了想說:“不好!這個大宋公主柔柔弱弱的,未必是個有主意的人。而且她平常也不怎麼出來和我們說話,我可不怎麼信得過她。再說她是宋朝的公主,那什麼秀是西夏的公主,兩人都是公主,也許會相幫。”大宋的公主和西夏的公主其實不一定有關係,趙橘兒也不見得會因爲兩人都是公主就要幫嵬名秀,但這幫女人嘰喳了一會卻覺得有可能會相幫,於是就把找趙橘兒的想法給否決了。

正議論着,恰巧經過林氏錢莊,顧大嫂偶然瞥見那個“林”字,不由得撫掌大笑道:“對,對!我們找這個人去!說不定能想到個辦法!”

衆人便問誰,顧大嫂說道:“這個人是極有主意的,比男人還強!我和她打過幾次交道,知道她不是壞人。而且她和我們一樣都是元國民會議的代表,出了這等事情她理應出頭!”說着朝錢莊上那個“林”字一指,衆人便都明白過來,都道:“若是找到了她,那多半能想到個好辦法!只是不知她在不在附近。”

卻巧了,林翎正好在塘沽,而且是昨日纔到。林輿聽說母親從福建回來趕緊飛馬前來相見。如今林輿已是虛歲十八,母子倆三載不見,林翎見兒子出落得高大英挺,漸脫少年稚氣而顯青年之姿,無論容貌氣質都與當初第一次遇見的楊應麒極像,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傷心。

林輿見母親氣色不好,極爲擔憂,便問她是否船上太過辛苦。林翎微微搖頭道:“不是,我坐了一輩子的船了,還怕這個?”

林輿道:“要不我去請個名醫過來看看。”

林翎道:“我真的沒事,在福建時已請江南的名醫診過脈了。”

林輿一聽反而更擔心了:“請過醫生?娘你真的病了?”

林翎微笑着道:“你別亂擔心。醫生是給你外公請的,當時我因旅途勞頓而顯得疲憊,所以你外公便讓醫生順被給我把個脈,醫生說我只是太勞累了,只要休息休息就好。”

林輿這才放心了些,又道:“既然這樣娘你就別老奔波了嘛,南北幾千裡的跑,就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林翎嘆道:“你在北邊,你外公在南邊,我是兩頭都放不下。”

林輿道:“那我們想辦法接外公來北邊住?”

林翎道:“你外公要是肯來還用等你開口?我早接他來了。別說北邊,就是大琉球他也住不慣。當初局勢危急時我也曾接他到大琉球去,結果事情一緩他又回去了。再說你外公年紀也大了,經不起折騰。好了,別說這些了,跟娘說說你的事情吧。我離開這段時間裡,可有人來提親?”

林輿聞言大窘:“什麼提親!娘你怎麼一開口就不正經。”

林翎微笑道:“什麼不正經,我們家輿兒這般人才,自然是得提親的人踩壞十條八條門檻才正常。怕只怕你眼界太高,看不起天下的好女子。”說着湊近一些問:“最近有沒有見雅琪?她選駙馬沒?”

林輿啊了一聲叫道:“你提她做什麼!她……她比我大!”

林翎道:“女大三,抱金磚。要什麼緊!輿兒,告訴娘,雅琪到底成親沒?”

林輿訥訥道:“還沒……”

林翎笑道:“她年紀也不小了,現在還不選駙馬,多半是在等你。”

林輿叫道:“娘你別胡說了!你再胡說我就不和你說話了!”

林翎卻不管兒子窘迫,依然微笑不斷:“這件事情皇后雖然沒明說,不過她相中你想你做她女婿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我南下前曾託她幫你找媳婦,做主你的婚事,在福建時可多擔心她不等我回來就把你的親事給辦了!哈哈,說不定我回來時你連兒子都有了。怎麼皇后變得這麼有耐性?居然還等我回來。”

林輿叫道:“娘你別說瘋話了!我不和你說這個了。再說皇后最近也沒心思理這事。”

林翎哦了一聲,問:“爲什麼?出什麼事了麼?”

林輿便將嵬名秀一事的始末說了,他近水樓臺,對整件事情知道得比誰都通透完整,他敘述時林翎並不插口打斷,直等兒子說完才嘆道:“他的膽子似乎越來越小了。”林輿問誰膽小,林翎道:“還有哪個他?你老子!”

林輿奇道:“這件事情和他關係很大麼?”

林翎道:“自然是很大的,若是他肯站在皇后那邊,韓昉如何是對手?”

林輿道:“那不行!那樣他和大伯會鬧僵,說不定會誤了國事。”

林翎有些訝異地看了兒子一眼道:“你怎麼會想到這個的?他跟你說的?”

“不是。”林輿道:“我自己想的,他和皇后那麼好卻忍着不幫忙,多半是擔心這個。”

林翎摸了摸兒子的頭髮道:“你真是他兒子,才這點年紀便能想到這個,不過……”

林輿問:“不過什麼?”

林翎道:“不過一味妥協,也未必就不會誤了國事。在他那個位置上,有些事情該強硬時就得強硬,若是一味順應皇帝,那他和韓昉等人又有什麼區別?罷了,他既這樣打算必有他的道理,我們不談他了。輿兒,你也大了,娘想和你談談生意上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還沒說完,便有從人來報,說一品誥命顧大嫂等求見,林翎不由愕然,心想:“她們來找我幹什麼?”但因和顧大嫂有些交情,當初顧大嫂爲官時自己也勞煩過對方,便不好不見,當下將兒子的事情押後,命人請顧大嫂進來,林輿卻躲到裡邊去了。

顧大嫂等一幫人進來後,她是直性子,只喝了一口茶,也不打婉轉,直接就說:“林當家,我們這次來是和你商量個事,要請你幫我們出出主意!”

林翎微笑道:“大嫂有什麼話儘管開口,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盡力。”

顧大嫂道:“林當家,皇帝偷女人,要納西夏公主做妃子,這事你知道不?”

林翎心中一凜,臉上卻驚訝道:“這事非同小可,大嫂你從哪裡聽來?可別是道聽途說。”

顧大嫂咬牙道:“還要哪裡聽來?是皇后親口對我說的!要不然我們都還不知道呢!林當家你都不知道皇后現在有多可憐!”跟着便將她見皇后的始末說了一遍。

她口舌不捷,但勝在有一股豪氣,一席話下來林翎也爲之感動,再聽顧大嫂等竟直接跑去見折彥衝要他收回成命,心中不免覺得好笑,覺得她們不但不知輕重而且行事魯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在當前這等環境下顧大嫂還能如此仗義執言實屬難得,心道:“當初我才和漢部合作時,一時覺得他們氣象甚新,朝氣十足,一時又覺得他們底蘊淺薄,遠不如大宋之文雅精深,所以一開始沒敢將寶全押上,誰知他們到後來卻越戰越勇,不但我所擔心的事情都沒發生,甚至連陳正匯、李階、鄧肅這等大宋傑出之士也由暗中圖謀變成真心靠攏。當年我不知道爲什麼,直到近年纔算想明白了——他們能身處胡地不被胡化,反而化胡,不正因那時候的漢部有一股正氣在麼?武勇謀略不過是表象,這股正氣纔是他們征服人心、百戰不殆的基石!”又想:“剛纔我還不滿他膽子太小、魄力不足,如今出來個有魄力、有膽氣的,怎麼能笑人家莽撞?今日之大漢,皇帝似乎有些迷失了,宰相也變得畏縮,也唯有她們才依然不改本色!”又忖道:“這些年我們的生意好做,也在於漢政府能對我們這些商人守信守約,不像別的朝廷那樣肆意侵凌,但若放任韓昉等人得勢,以他們那幫人的作風,誰能保證今日皇后的困境明日不會輪到我們頭上來?”想到這裡,已生了幾分相助之心。

顧大嫂說完了整件事的本末後見林翎怔怔出神,用她那老樹皮般的手掌將茶桌一拍,大聲道:“林當家,這個忙你到底幫不幫?若不肯幫我們找別人去!”

林翎忙問:“大嫂,你要我怎麼幫?”

顧大嫂道:“我們沒讀過書,肚子裡沒計策,現在皇帝也不見我們,我們就沒了主意,所以要請你幫我們想個辦法!”

林翎又問:“若讓你們見到了皇帝,大嫂又打算怎麼辦?”

顧大嫂道:“自然是要他向皇后道歉,還得答應不娶那個什麼西夏公主!”

林翎又問:“如果他不答應呢?”

顧大嫂爲之語塞,旁邊蕭氏道:“若是他不答應,那我們也沒辦法了,可我們就是沒辦法纔來請你幫我們想個辦法啊!”

顧大嫂道:“對啊,對啊!”

林翎略一沉吟,說道:“這件事情,也可以說只是皇帝的私事,就算鬧到元國民會議,只怕也難有勝算!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主意來。”

顧大嫂大怒道:“怎麼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說!難道這世上就沒公理了麼!算了!”對幾個姐妹道:“就這麼回去,我沒臉去見皇后!我這就去塘沽行宮罵皇帝去!就算幫不了皇后,至少也要替她出口氣!你們跟不跟我走?”

幾人中有如李氏般較爲膽小,不敢答應,卻又有如蕭氏般膽大無畏的高聲應好。

林翎驚道:“你們要去罵皇帝?這如何使得!”

顧大嫂怒道:“這樣的負心人,有什麼罵不得的!”

林翎道:“在民間自然罵得,但……但他是皇帝……”

顧大嫂怒道:“皇帝負心了也得罵!大不了他把我們殺了,但我們這口氣不能不出!”

蕭氏也道:“不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他大不了就把我們都剮了!”

林翎被他們這麼一說,靈機一動,問道:“你們真要罵?”

顧大嫂等一起叫道:“是!”

林翎道:“若你們真敢罵,那也使得。不過不要去塘沽行宮,要罵,就到京師華表壇罵。”

衆婦一聽齊聲叫道:“華表壇?”

林翎道:“不錯。”

顧大嫂道:“皇帝又不在華表壇,在那裡罵了他聽不見。”

林翎道:“他聽得見的,不但他聽得見,天下人都會聽見!你們不是要讓天下人評評理麼?華表壇上一罵,便是將這件事情交由天下人評理去!那時候是非曲直自有公斷,再輪不到某些人暗地裡悄悄處理掉。而且華表壇上,刀劍不入,言者無罪——這是大漢立國的國本。只要你們罵得有理,皇帝也奈何不了你們。他若要殺你們,那便是動搖國本,到時候那些龜縮着不敢出頭的人都會坐不住!皇帝若不殺你們,那便只有任憑你們一直罵下去,等你們罵得他受不了時,就只好來和你們妥協了。”

顧大嫂等一聽都喜道:“不錯!不錯!咱們這就去華表壇罵去!”說着就要走,林翎忙攔住了道:“等等,還有兩件事情必須牢記。”顧大嫂便問哪兩件事情,林翎道:“第一,你們得把這次罵皇帝的目的給想好了,這個目的不能太過苛刻,得讓皇帝有可能接受才行。將來不管事情發展成什麼樣子,目的一達到便得罷手,不能得寸進尺,否則不但可能壞事,甚至還會遺留後患!”

顧大嫂道:“我們就是要他向皇后道歉,還得答應不娶那個什麼西夏公主!沒別的了。”

林翎點頭道:“這個條件恰到好處,皇帝若被逼急了還是可能接受的。”

顧大嫂又問第二件事情是什麼,林翎道:“第二件事情,就是罵的理由必須找好,咱們必須找到一個他們繞不開、駁不轉的理由來罵才行,要不然皇帝只須派個能言善辯的人上華表壇把你們駁倒,那你們便罵不下去了——硬要罵下去也是無理取鬧,沒法服得天下人心。”

顧大嫂道:“這可難了,我們哪裡說得過那幫讀書人?”

蕭氏道:“要不林當家你跟我們一起去,罵皇帝時候我們來,他派人來辯論就由你應付,這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林翎搖頭道:“不行,我去不得的,我去了反而要誤事。我已經替你們想好了個理由,你們只要咬緊了這一點,任他派蘇秦張儀來都沒用!”

顧大嫂等忙問:“什麼理由?”

林翎道:“我聽現在那個宰相說過,當初有想過推行一夫一妻之制度,只因各國無不許男子納妾,大家很難認可這一條,若硬要推行阻力太大,後來便做了妥協,訂立國法時要求男子納妾須得正妻同意,雖然那些有權有勢的男人大多把這條法令當作擺設,但這畢竟是國家的明文正法。皇帝若派了人來,你們別管他們說什麼,只要不斷問他:皇后是否皇帝正妻?納妃之事皇后是否答應?國家法令皇帝是否得遵守?這三個問題他們答不上來,那便是口若懸河吹得天花亂墜也沒用了。”

顧大嫂等大喜道:“不錯!不錯!我們就這麼說!姐妹們,罵皇帝去!”便告辭要回塘沽罵皇帝去,林翎也不挽留,送出了門口。

顧大嫂等回到京城,連夜糾結了幾十個壯婦,每人拿一根洗衣槌,又帶幾十個鐵桶鐵盆,清晨出發來到華表壇,乒乒乓乓把鐵桶鐵盆敲得好像鑼鼓一般。華表壇位於京城中心,正對着皇宮,她們這麼一鬧登時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看看有了聽衆,顧大嫂便扯開嗓子罵了起來,左一句“皇帝沒良心”,右一句“皇帝負了皇后”,罵到狠處,直說得折彥衝是古往今來第一負心漢子一般。

納嵬名秀爲貴妃一事折彥衝不敢大肆辦理,所以這時就是京畿的民衆也大多還不知道。圍觀的人一開始聽得莫名其妙,聽了一會才發現這些女人是在罵皇帝,大吃一驚之餘無不豎起耳朵聆聽究竟,等顧大嫂罵了一整通之後,衆人才知道皇家出大事了!

一羣女人在華表壇公開痛罵皇帝,這本身就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而罵的又是如此一件大事,所以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不半日功夫便傳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罵皇帝?!”

這條消息很快就出了京城,到達塘沽,由於民間的消息傳得太快,以至於折彥衝知道這事也不比普通民衆快多少。不止塘沽,東邊的遼口、津門,西邊的雲中、太原,還有南邊的登州、淮子口都先後聽到了傳聞,聽到消息後所有城市的反應都是議論紛紛,不過議論的姿態卻各有不同。

雲中、真定的民衆是悄悄議論,臉上的神情都是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像怕被官府聽到會殺頭一般,雲中一些殘金遺臣心中還幸災樂禍,認爲是大漢國運開始衰頹的跡象;遼口、津門的民衆卻幾乎是半公開議論,雖不至於聚衆喧譁,但也不像雲中、真定的民衆那般畏縮;而遼口、太原的情況比較複雜,這兩座城市是曹廣弼、楊開遠曾長期駐紮過的軍事重鎮,雖然這些年軍事色彩漸褪商業色彩漸濃,但整座城市的民風還是很有些軍營味道——不是蕭字旗味道,而是以曹楊爲代表的大漢正規軍的味道,民衆講究紀律、講究忠誠也重感情,他們既覺得皇帝陛下不經皇后同意就納妃似乎不對,但同時又覺得一羣女人在華表壇公開罵皇帝不對,不過兩座城市又有區別,遼口老部民色彩較濃,稍稍傾向於支持完顏虎,太原對皇后沒什麼感覺,因此傾向於支持折彥衝。

不過在所有城市中,漩渦的中心還是京城這座新都市,上到宰相、元帥,下到升斗小民無不翹首觀望事態的發展。

京師府尹盧克忠和城防提督安塔海雖不是最先收到消息,但論職守則兩人應該最先反應,但這件事委實太過敏感,在事情上涉及到皇帝皇后,在地點上華表壇又是一個行政力和軍方不能隨意進入的地方,但他們若什麼也不做卻又不妥。

安塔海本想進宮問問完顏虎的意思,但轉念一想便覺不可,之前他雖受完顏虎之託前往塘沽請折彥衝,但那可以說是親戚之間的私事,如今事情公開鬧了出來,自己身爲京城城防提督,若先去見完顏虎,萬一接下來出了什麼事情就沒秉公處理的立場了。他正猶豫着,盧克忠卻已來找他商量,兩人是京城一文一武兩大臣,平日交道打得不少,所以安塔海也不見外,直接說了自己的顧慮,盧克忠道:“完顏將軍所慮甚是,不過如今華表壇上人越聚越多,若不提防恐怕會鬧出民變!我已派人疏通道路,但只有衙役過去只怕不夠。”言下之意是要安塔海派兵監視了。

安塔海道:“好。”就要下令,忽有兩騎同時飛至,卻是相府的政令和樞密院的帥令同時到達,嚴令安塔海不得命令不許妄動一兵一卒,安塔海爲之愕然,盧克忠道:“丞相和楊元帥怎麼如此決斷?難道就不知防微杜漸麼?”匆匆告辭,朝相府而來,安塔海也到樞密院來尋楊開遠。

從京師城防提督駐所到相府需經華表壇,盧克忠經過時見場面比他找安塔海之前又有不同,短短半個時辰中竟又多了幾萬人,幸而漢廷治下已有過好幾次大型的民衆聚會,應對經驗十足,而且華表壇當初在設計時便有了這方面的考慮,不但華表四周地方開敞足容百萬之衆,而且還以欄杆、矮垣、草地、花牆之類將整個廣場劃分成十六個可供民衆駐足的區域,中間又有小道溝通以便集會民衆進退,民衆能由小道從交通主幹線進入集會地,只要不是過分超容都能保證華表壇與皇宮之間的城市主道不會因聚會被堵塞,更可貴的是部分民衆已在幾次事件中培養起了遵守秩序的習慣,所以此刻聚集的人雖然衆多,局面卻未失控。

盧克忠見華表壇周圍除了有自己派出的人在維持秩序外,尚有幾個自己認得的密子,以及一些明顯不是普通民衆的人四處遊走緊盯,便知相府樞密很可能都已經派出了人暗中監視。他到了相府,卻沒找到楊應麒,只尋到當值的陳正匯,因說起自己的憂慮,陳正匯道:“盧兄何必着急?現在不是還沒亂麼?”

盧克忠道:“現在雖然還沒亂,但人越聚越多,總得防微杜漸纔是。陳相你實對我說,丞相去哪裡了?我找他去!”

陳正匯道:“我不瞞你,丞相去見楊元帥去了。”又道:“這件事情丞相比你還緊張,所以你也不必擔心他會怠慢。只要民衆情緒尚能控制,想來盧兄的人應該能夠控制住局面。”

盧克忠道:“那萬一失控呢?”

陳正匯道:“到了那時便不是你的責任了,也超出了你的能力之外,到時丞相和元帥他們會接掌整個局面的。”

盧克忠哼了一聲,對陳正匯的回答並不滿意。其實這等大集會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但像他這樣的循吏做事最是小心,每次遇到這等事情都要吊起十二分小心唯恐出了差錯,在他的行政理念裡,類似的情況上次沒失控不代表這次也不會失控,這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態度在曠達者看來似乎略嫌不夠瀟灑,但盧克忠卻認爲自己應該如此。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政治頭腦,知道這件事情不止是京師的治安問題,其中還涉及到上層的爭端,那確實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範圍,因此便不再要求見楊應麒,只是道:“好,那我就到華表壇看着去,不過還望丞相早些拿出個章程來,別等事情亂了,那時便不好辦了!”

盧克忠纔要走,卻見韓昉滿頭大汗跑了進來,也是要找楊應麒,見到盧克忠正要離開,叫道:“盧大人先別走!我有事找你!”盧克忠這才止步,那邊韓昉便問陳正匯楊應麒在何處,陳正匯對答仍然方纔,韓昉道:“好!我這便去樞密院找丞相去。”尚未離開,先對盧克忠道:“盧大人,你派遣人手,先將人羣解散了再說!當街辱罵天子,成何體統!”

盧克忠看了他一眼道:“對不住,按規矩我沒這權力!”

韓昉不悅道:“你沒見那幫女人在說什麼話麼?這是謗君!雖說她們都是我大漢開國元老,一品誥命,但這般不顧國法禮制,那便是當朝重臣也不行!盧大人,你該不會是怕了皇后,要徇私吧?”

盧克忠奔波了半日,早有一肚子火,聽到韓昉最後一句話忍不住發作道:“韓相你這是什麼意思?誰徇私了?我真要徇私也該直接去奉承陛下,而不是去奉承皇后!”

韓昉臉色微變,喝道:“你說什麼!”

盧克忠品階在他之下,卻不怕他,一拱手道:“韓相雖位居副總理大臣,不過京畿治安的事情不是韓大人該管,此事我直接向丞相負責!韓大人要讓我做什麼事情,先到丞相那裡請到相令再說!下官還有事要忙,告辭了!”說完便走。

韓昉指着他的背影要罵,一時卻又罵不出口,回頭看陳正匯時,只見他臉含微笑,連連勸自己息怒。韓昉哼道:“陳相,你也莫太得意!這事鬧大了,對丞相對陳相都不見得有好處!”

陳正匯一臉訝異道:“韓相這是什麼話?我哪裡得意了?如今帝后不諧,正是危難之際,我又哪裡會得意?”

韓昉又哼了一聲,轉身出門,他走了之後陳顯才從裡面走出來,雙眼迷濛,似乎剛剛睡醒,陳正匯回顧問:“陳老午夢安好?”

陳顯道:“還好,還好。”又問:“韓相怎麼走得那麼急?看起來還有些怒氣衝衝的樣子。”

陳正匯道:“大概是沒睡午覺上火,說來還是陳老深通養身之道,無論發生什麼大事,天塌下來也不肯擠掉這午睡的光陰。”

陳顯呵呵笑道:“陳相說的是,一來我年紀大了,二來嘛,我等爲身爲股肱大臣,就得精神好了才能爲國家、爲陛下辦好事情啊。我等又不是刀筆小吏,難道還以辦事多少衡量優劣麼?在我們這個位置上,最要緊的是看得定,拿得準,這樣才能利國利民……”看了陳正匯一眼道:“陳相說是麼?”

陳正匯微笑道:“陳老說的是。”

陳顯到了屋檐下看看天色,說道:“忽然想起有點事情得去處理,這邊若沒什麼事情我便先走開一陣。”

陳正匯舉手告別道:“陳老請便。”

陳顯出了相府,命轎伕避開人流,也不去吏部,直接回家,進門幾步便見兒子陳楚哈哈大笑着進門,陳顯瞪了他一眼,等進了廳,屏退下人,這才喝問道:“你方纔去哪裡了?”

陳楚道:“我去華表壇轉了一圈。”

陳顯怒道:“現在京城亂糟糟的,你不在家裡好好呆着還到處亂跑,嫌天下不夠亂麼?”

陳楚對陳顯的怒色不以爲意,微笑道:“我只是去轉轉,穿着便服,沒人認得我。”

陳顯哼了一聲,問道:“那邊現在怎麼樣?是否混亂?”

陳楚道:“人越來越多,亂倒是不亂。”

陳顯又問:“那你方纔進門時笑什麼?”

陳楚笑道:“我笑咱們這個皇帝做得太沒威儀,竟然被人當衆破口大罵。”

陳顯嘿了一聲道:“他的位置去臣民不遠,禮節又不隆衆,威儀自然不足。自來皇帝御臣民必有一套私人親信,故漢武欲也得先設內廷,將宰相架空了才能隨心所欲,如今我大漢民氣之盛不下戰國,丞相之權又重於西漢之初,陛下行事自然處處掣肘,權既不實,威自不彰!”又問:“到現在爲止都有哪幾路人馬出頭了?”

陳楚道:“聚集在華表下面的都是漢部的老部民,不但女的,就是男的如張老餘等也有不少。我看出人羣中有密子和軍方的人在,不過都沒有表明身份。若說露面,也只有韓昉的兩個門生上前駁難。”

陳顯微笑道:“這麼說來,這場大鬧也差不多該散了。”

陳楚奇道:“爹爹爲什麼這麼說?”

陳顯道:“韓昉既派了那兩個門生去,暗中必有叮囑。那些個無知婦人能有多少見識?遇到別人也就算了,遇到韓昉的人非被駁得啞口無言不可。華表壇不是個胡鬧的地方,陛下又素得人心,這些女人沒了道理作依傍,再罵下去就得被人噓,她們罵不下去只好閉嘴,所以料來這場大鬧也該散了。”

陳楚卻道:“爹爹素來神算,這次卻算錯了。韓昉的那兩個門生雖然口才便捷,但沒多久就被罵下來了。”

陳顯訝道:“有這事?那些女人怎麼罵的?”

陳楚道:“韓昉那兩個門生上臺之後斥責那些女人目無君父,毀君謗君,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我開始聽了幾句也和爹爹一般覺得這些女人要糟。”

陳顯道:“是啊,要說道理她們如何辯得贏?莫非她們胡攪蠻纏,將韓昉派去的人弄糊塗了麼?”

陳楚道:“韓昉的人卻是被窘住了,但那些女人卻也不是胡攪蠻纏。她們也不管韓昉的門人說什麼,來來去去就問:男子納妾須得正妻同意——大漢的律法中是否這一條?又問:皇后是否皇帝正妻?納妃之事皇后是否答應?國家法令皇帝是否得遵守?又說:如果皇帝帶頭不遵法令,大家是不是可以有樣學樣?又說如果這條法令不用遵守,那其它法令是否也可以當作擺設?韓昉的門人答不了這幾條問題,要和她們分說道理,她們卻不上當,根本就不接韓昉門人的話頭,來來去去就問那幾條問題,最後道:只要皇帝說一句國家的律法只是擺設,那她們就沒話說了!華表壇周圍本來還有很多人支持陛下的,聽到這裡也都覺得此事不妥,於是就把韓昉的門人給轟下去了!”

陳顯越聽臉色越是凝重,等兒子說完,沉吟半晌才道:“厲害,厲害!這幾句話看似粗俗簡單,但句句掐在這件事情的七寸上!這背後定有高人指點,否則單憑這幾個女人斷斷說不出這幾句話來!會是誰呢?難道是……”

陳楚低聲道:“會不會是丞相?”

陳顯道:“又像,又不像。看丞相之前的態度,分明是有意妥協,但若說不是他,還能有誰?”

陳楚道:“會不會是陳正匯等人?”

陳顯道:“若是陳正匯出手,那和丞相出手有何區別?若是丞相已決定妥協,那他這一派的人便不會動……這件事情可透着點古怪。”一拍掌,對兒子道:“這幾日你不許再出去了!這件事情若只是皇后在出氣還不要緊,但既有人出手接了韓昉的招,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就難以預料!事情未明朗之前,我們不必去趟這渾水!”

陳楚微笑道:“我知道爹爹的心思,你是想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出頭做個和事老,是吧?”

陳顯嘿了一聲道:“和事老?只怕我還做不來!”

父子二人自此閉門謝客,絕足不出,陳顯告了個風溼發作行動不便,有什麼緊急公務也讓下屬拿到府上來辦理。

華表壇那邊事情卻依然在持續,顧大嫂等人白天就到華表壇指着塘沽方向痛罵,太陽一落就各自回家休息,第二天起來繼續罵,京城的民衆部分怕事的不敢出頭,但也有不少激於義憤而聚集聲援,聲援者以漢部老部民、小市民和諸學舍學生爲主體,消息傳到津門、遼口、塘沽等地以後甚至有老部民和學生入京加入聲援者行列,商人們大多沒有露面,但也儘可能爲這些人提供方便,比如派送午餐、清水之類。不過這些聲援者雖然主導了整個華表壇的氛圍,但就人數而言其實也只佔據了所有聚會羣衆的小部分,大部分人來到華表壇更多的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到後來人羣中甚至出現了色目人,出現了番僧,出現了曰本、高麗等屬國民衆的身影,至於大宋來的商人更是早混跡在大隊之中了。

折彥衝雖在塘沽,但光是從下屬的彙報中便能想見華表壇的場面,他先是派人責問韓昉,讓他想辦法,韓昉便派劉鶚去,劉鶚官聲不好,還沒走上華表壇就被轟了下來,韓昉無奈,只好親自出馬,他雖然文采斐然,辯才無礙,但顧大嫂等還是不理他說什麼,來來去去的還是那程咬金三板斧,就咬着那些問題不放,韓昉畢竟是個書生,最後只覺兩耳嗡嗡作響,竟然暈倒在華表壇上。

歐陽適聞訊趕來,命醫生照看韓昉,怒目指着顧大嫂等喝道:“你們鬧夠沒有!就算你們不怕死,也該爲你們的丈夫兒女考慮考慮!難道真要逼得大家撕破臉皮麼?”

衆女一聽不由得稍稍畏縮,忽然一個聲音道:“老四,你胡說什麼!”

衆女一看都歡呼起來,大叫:“三將軍!”

卻正是楊開遠,他走了過來,看看正被擡下去的韓昉,便扯住歐陽適走了,再不開口說一句話。

衆人莫測深淺,一時不知該否繼續罵,顧大嫂一咬牙,叫道:“皇帝還沒認錯,難道就這麼散了不成?罵!繼續罵!”

忽然馬蹄聲響,一隊騎兵跑近,到了華表壇邊緣被有司官員阻住,要他們下馬,那幫人才下了馬,民衆望見認出是皇帝的親衛,心中都是一驚,一些膽小的便悄悄溜走了。臺上李氏劉氏等見這些士兵全副武裝、刀劍齊備都感心慌。顧大嫂吼道:“姐妹們,把洗衣槌抓緊了!皇帝不來我們便不走!”蕭氏等叫道:“對!對!咱們豁出去了!皇帝不來我們不走!”

臺上是一幫抓着洗衣槌暗中發抖的女人,臺下是一隊按緊了刀劍逐漸逼近的衛兵,忽然哇的一聲,臺上有幾個女人哭了起來,顧大嫂回頭怒道:“哭什麼!”走上兩步,將洗衣槌一頓,昂起了白髮蒼蒼的頭顱,對着那衛兵頭領吼道:“大將軍呢!他來了沒有!”

第九十章 故人西來大梁城第二零九章 河套局第五十六章 林公子入港第二十七章 得文吏第二三一章 山東進退第六十三章 登州的新榷場第八章 伏擊第三一一章 主動被動第六十四章 大金的兩扇門第二七九章 薑桂之性多老辣第六十六章 宋使團的苦惱第二一二章 飼野狼第一九二章 密見第三五一章 囚君第二二四章 建炎之立第一九四章 正名第二二七章 帝子身份第一八一章 責第一六二章 講演第九十四章 將軍跨海南巡第二四四章 閨中兒女事第一二一章 說甚親且貴第二二三章 義軍西渡第三一四章 割地之議第一六二章 講演第一一零章 歡迎丈母孃第二五九章 人心軍心士心第二六一章 何謂善守之帥第一四四章 兄弟間第一九一章 入汴第十五章 誓約第九十八章 情義利益分明第二一零章 困猛虎第三十二章 始議封侯第二四七章 回首實有怨第九十五章 難扶廣廈將傾第七十五章 海上盟約新議第一四二章 入太行第三二三章 修羅之戰第一零九章 新官陳少宰第五十四章 老和尚遠來第四十六章 保州攻防戰第一六二章 講演第二二六章 漢部見聞第二零九章 河套局第六十章 報怨軍的去向第一三六章 燕京變故第一一一章 塘沽展方略第一六七章 裂變第二七零章 天降雄兵破僵持第十三章 狼羣第三五二章 勤王第二一零章 困猛虎第二五五章 威脅下的團結第二一六章 小買賣第八十七章 問將軍房事能否第三三四章 漢皇都第九十三章 書生仗劍北遊第二二五章 暗香浮動第一七五章 間第二九八章 蕭帥的大意第八十七章 問將軍房事能否第三五三章 屠營第一九三章 秦檜第三三八章 洗衣槌第一二八章 錦囊妙計第二九一章 漠北漢地孰先第二八八章 乃合燕京之圍第三十一章 造船之業第一九九章 老臣第二四四章 閨中兒女事第二九四章 大漢如日方中第三三三章 靈壽墳第五十一章 南遷吧南遷第二一一章 激蒼鷹第一二六章 童貫巡邊第一零三章 臨潢風沙迷眼第一二一章 說甚親且貴第一七三章 叛第一四四章 兄弟間第二四三章 熊魚不可兼第二零三章 鉅變第一五四章 蒙古謠第一二二章 人死茶就涼第二四二章 南北孰爲先第三五五章 姻幻第一一八章 進退重思量第一九三章 秦檜第一一二章 十萬口頭糧第四十八章 寄籬的麻煩第二五七章 敗中見真將軍第二五七章 敗中見真將軍第一六八章 偶遇第二五六章 親者痛仇者快第二八一章 南北兩種人心第一九二章 密見第三四零章 君之尊第三十五章 襲遼帝鑾第八十九章 舊邦士子維新學第一四三章 塘沽問
第九十章 故人西來大梁城第二零九章 河套局第五十六章 林公子入港第二十七章 得文吏第二三一章 山東進退第六十三章 登州的新榷場第八章 伏擊第三一一章 主動被動第六十四章 大金的兩扇門第二七九章 薑桂之性多老辣第六十六章 宋使團的苦惱第二一二章 飼野狼第一九二章 密見第三五一章 囚君第二二四章 建炎之立第一九四章 正名第二二七章 帝子身份第一八一章 責第一六二章 講演第九十四章 將軍跨海南巡第二四四章 閨中兒女事第一二一章 說甚親且貴第二二三章 義軍西渡第三一四章 割地之議第一六二章 講演第一一零章 歡迎丈母孃第二五九章 人心軍心士心第二六一章 何謂善守之帥第一四四章 兄弟間第一九一章 入汴第十五章 誓約第九十八章 情義利益分明第二一零章 困猛虎第三十二章 始議封侯第二四七章 回首實有怨第九十五章 難扶廣廈將傾第七十五章 海上盟約新議第一四二章 入太行第三二三章 修羅之戰第一零九章 新官陳少宰第五十四章 老和尚遠來第四十六章 保州攻防戰第一六二章 講演第二二六章 漢部見聞第二零九章 河套局第六十章 報怨軍的去向第一三六章 燕京變故第一一一章 塘沽展方略第一六七章 裂變第二七零章 天降雄兵破僵持第十三章 狼羣第三五二章 勤王第二一零章 困猛虎第二五五章 威脅下的團結第二一六章 小買賣第八十七章 問將軍房事能否第三三四章 漢皇都第九十三章 書生仗劍北遊第二二五章 暗香浮動第一七五章 間第二九八章 蕭帥的大意第八十七章 問將軍房事能否第三五三章 屠營第一九三章 秦檜第三三八章 洗衣槌第一二八章 錦囊妙計第二九一章 漠北漢地孰先第二八八章 乃合燕京之圍第三十一章 造船之業第一九九章 老臣第二四四章 閨中兒女事第二九四章 大漢如日方中第三三三章 靈壽墳第五十一章 南遷吧南遷第二一一章 激蒼鷹第一二六章 童貫巡邊第一零三章 臨潢風沙迷眼第一二一章 說甚親且貴第一七三章 叛第一四四章 兄弟間第二四三章 熊魚不可兼第二零三章 鉅變第一五四章 蒙古謠第一二二章 人死茶就涼第二四二章 南北孰爲先第三五五章 姻幻第一一八章 進退重思量第一九三章 秦檜第一一二章 十萬口頭糧第四十八章 寄籬的麻煩第二五七章 敗中見真將軍第二五七章 敗中見真將軍第一六八章 偶遇第二五六章 親者痛仇者快第二八一章 南北兩種人心第一九二章 密見第三四零章 君之尊第三十五章 襲遼帝鑾第八十九章 舊邦士子維新學第一四三章 塘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