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着頭說：“不是，是我晚上睡相不好，吵到他了。”
“這樣啊，那行，有事就找我們，我們能幫就會盡力幫的。”村長夫人留下這句話，就去給我找了一牀嶄新的被褥。
我抱着被褥回去，進了竹玉的房間，換了牀上的被褥，又把換下的被褥拿到我又收拾的房間裡。然後就去做飯，做好了就給竹玉送去。
竹玉看着我放到他面前的稀粥，問着：“你就沒怎麼想說的嗎？”
我想問他，你希望我問什麼，但我沒問，只是說着：“看看這飯還合口味不，不喜歡，我……”
“不喜歡！”竹玉直接把稀飯打翻，一張臉更冷了，他說：“以後我會自己做飯的，你不用做了。”
我蹲下身，把被打碎的碗收拾好，說着：“知道了。”
竹玉的聲音更冷了，他說：“你這幾天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
“好的。”我收拾了東西出去，竹玉在我身後把桌上放着的草藥掃落在地，我纔不管他在發什麼神經，我只是回了我自己的房間。
回了房間的我想着：變正常的竹玉，他還會記得他天真時的事情嗎？或許，他剛纔掃落草藥的原因，就是他天真、他單純時的樣子，都被我一人瞧見了，所以他惱羞成怒，所以不想看見我。就像有些人在出醜的時候，被熟人看見，他就會感覺很丟人，很不好意思。
只是，現在的竹玉會不好意思嗎？
然而，幾天下來，正常的竹玉話不多，給人診脈的次數變少了。大多是看了病人的臉色，竹玉就能說出個所以然，然後就給人配草藥。
我沒有站在他身邊幫忙，反而站在遠處看着他，等他看過來的時候，我就裝作我是路過。
王康走到我身邊，擔心地看着我，說着：“是不是因爲那天我跟你去採藥回來，所以你們？”
我連忙搖頭，說“不是。”
“那你爲什麼最近鬱鬱寡歡？”
“有嗎？”我摸了摸我的臉，有那麼明顯嗎？
“有，阿姐，要不我去跟姐夫解釋清楚。”王康擔心地說着。
這或許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以爲竹玉的變化沒人能發現，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
同時，我發現竹玉又發現了我，我連忙拉住王康，走到一處草垛的後面，低聲說着：“王康，這是我和竹玉的家事，你能不能不要管！”
“你是我姐，我怎能不管你？”
“早就不是了，你姐十歲那年就被你爹孃賣掉了，我不是你姐！”
“所以，我想補償你，阿姐，跟我回去吧，你配不上那個竹玉，趁現在還能抽身離去，你跟我走吧。”王康拉住我的手，低聲說着。
“王康，我的命是竹玉救的，除非他不要我，我不能離開他。”我拽着王康的手，低聲說着。
“阿姐……”王康拉住我的雙手，說：“爹孃那時也是被生活所迫，無奈下才會那樣做，他們也很後悔賣了你，所以，他們自生了我們兩個，就沒有再生第三個。”
“我知道。”我低下頭說着，翠娥十歲前的記憶，她一直都記得。
當被主人打罵的時候，翠娥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沒被賣掉，那她現在會在哪裡……是幫着阿孃做家務，還是跟着阿爹去田間種田？
翠娥也是苦孩子，她知道窮苦有多麼的可怕。餓了，只能去挖樹根吃，冷了，只能跟阿爹和阿孃抱着取暖。所以，她纔會在阿爹和阿孃決定賣掉她的時候，沒有哭鬧；纔會想要爬上那個都可以當她父輩的老爺牀上，因爲，當個姨娘不但有人伺候，得了老爺的寵愛，還能夠哄了老爺，幫忙找尋她的阿爹和阿孃。
只是，翠娥沒那麼幸運，沒能爬牀成功……
想起翠娥以往那些被人呼來喝去，任意打罵的日子。
心中驟然間悲從中來，我嗚嗚地哭起來，王康拍着我的肩膀，說着：“阿姐，跟我回家吧。”
“翠娥一直想要回家，一直都想要回家！”我擡頭看向王康，喊着：“你們爲何都不來尋我，爲什麼……爲什麼都不來……就算讓我看你們一眼，我也歡喜啊！”
王康就像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聽着我這樣說，既然跟着我一起落淚，口裡直念着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這時的腦袋裡就像一團漿糊，就連自己再說什麼，都不能理清。
旁邊的人對我們開始指指點點，可我還是不能控制這個身體。
親情，翠娥一直藏在心裡，一直渴望的親情，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面前，遂不及防間，我只能替代翠娥宣泄悲傷。
“夠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竹玉，他拉開我和王康，我想要止住眼淚，可是不行。
“竹玉，讓翠娥跟我走吧。”王康還帶着哭音說着。
“憑什麼？”竹玉緊緊捉住我的手，他的眼睛裡面裝滿了寒霜。
我咬着下嘴脣，努力的阻止還要溢出的哭聲。
王康看着我，對着竹玉說：“她現在跟着你很不開心，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這與你何干？”
“我是她弟弟，親弟弟！”王康大吼着。
竹玉眼裡的寒霜稍退了那麼點，可是，很快又聚了起來，低聲說：“翠娥她沒有家人。”
“有，我就是她的弟弟！”王康拍着胸膛說着。
旁邊有王家村的人，他們嘀咕着，“還真有這事，王康那小子的確有個姐姐，不過好像被他爹孃賣掉了。”
“嗯，聽你這麼說，王康和那姑娘的模子還真有點像。”
“我就說那姑娘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吧……你看，現在真找大白了吧。你們這些三姑六婆，以後不要亂嚼舌根。”
不管旁邊的人如何議論，竹玉直接拽着我離開，不在跟王康辯駁。
“你不要走，把我姐姐留下來。”王康拉住我的另一隻手，不讓竹玉帶我走。
“放手。”竹玉瞟了一眼王康拉住我的手，說：“再不放手，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不放，你不把阿姐還給我，我就不放！”王康就像一隻倔驢，跟竹玉槓上了。
“好的很。”竹玉的袖子裡突然飛出幾根銀針，射向王康。
王康的眼睛卻看着別處，他喊着：“阿姐，小心！”身子卻迎向銀針。
銀針刺入王康的身體裡，王康卻撞到了我，我身子一歪，帶着竹玉向旁邊退了兩步。
兩隻利箭從遠處飛了過來，雙雙射在王康的身上，從王康的胸口處穿過，落到了地上。
王康看着胸口，又看向了我，我張大嘴巴，遲疑了好久，才甩開竹玉的手，哭着跑到王康的身邊，喊着：“弟弟……阿康，你不會有事的，阿姐不許你有事。”
王康疼到抖着身子，他笑着說：“阿姐啊，對不起，我可能要去找阿爹和阿孃了，我要去跟他們說，我找到阿姐了，阿姐長的很漂亮，阿姐找的姐夫也很厲害……”王康痛苦的皺起眉頭，嘴裡吐着鮮血。
我搖着頭，慌亂地按着王康胸口上的箭傷，大喊着：“你胡說什麼，你會沒事的，我不許你胡說啊……”我的手染上溫熱的血液，我轉頭看向竹玉，喊着：“恩人……幫我，在幫我一次救救我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