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夫人順了她的眼兒一瞧,就笑了:“你做得木犀香珠,真香哩,你咋就這麼能呢,外頭都說你不愧是我教養得,我小的時候,可沒你這麼能。”
她小的時候,也跟窈窈一個樣兒,養得嬌氣得很,這也不會,那也不行,她娘也是拿她沒得辦法,只能讓她多讀幾本書,多教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也是因此,她從前也縱着窈窈。
直到窈窈病了一場,她這才恍然驚覺。
窈窈與她不同!
她打小有娘護着,教養着,就是瞧着娘爲人做事,也能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地學許多道理。
可窈窈兒打小沒得娘,她身體也不大好,也沒那多麼精力,將人常在身邊手把手地教,家裡又是楊氏在管家,許多道理,沒有人教導窈窈。
所以,之前窈窈都九歲了,還是懵懂着。
這不,許嬤嬤也纔來了兩三個月,窈窈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
虞幼窈依偎着祖母:“等到了夏天,我給祖母做清涼珠戴,這是許嬤嬤自己調配的香方,以帶了香味的藥材成珠,香珠的芳香,可以避穢,醒脾清暑,解除溼熱之毒,若是熱中了暑氣,還能取下香珠,當藥丸嚼服救急,祖母苦夏,有了清涼珠,肯定會舒服許多。”
虞老夫人都笑出了菊花紋:“哎喲喂,我的小心肝兒,哪兒養了你這樣貼心的小襖兒。”
祖孫倆膩歪着說了許多話兒。
柳嬤嬤笑眯眯地聽着。
這時,虞幼窈打袖裡頭取出了之前做得紅繩項鍊,拿給了許嬤嬤:“嬤嬤,這一條木犀香珠項鍊,送給你戴。”
柳嬤嬤高高興興地接過:“姐兒以後可得多做點東西,孝敬了老夫人去,老奴也能跟着一道沾了光,得了好,”一邊說了,她就低頭聞了香珠,樂呵呵地:“這香一聞,都有香進了腦髓裡頭去,可真好聞。”
虞老夫人一聽這話,就斜眼瞧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說你這樣的。”
這老貨是越老越刁了去。
這會兒,沈姑姑來了虞府,賞了虞幼窈宮絛這事,已經傳遍了虞府東、西兩府。
不消片刻,楊淑婉就帶了虞兼葭,姚氏也帶了幾個兒女,一前一後來了安壽堂。
一大家子聚一塊兒,圍着虞幼窈觀賞她腰間的宮絛。
姚氏拉着虞幼窈的手,笑盈盈地誇道:“清潔以廉身,窈心以善德,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聽說,太后娘娘如此這般盛讚過哪家姐兒,咱們窈窈,可真是了不得呢,”一邊說着,她一邊盯着虞幼窈腰間的宮絛瞧,心裡難免有些豔羨,眼裡笑容也淡了一些,但脣邊的笑容卻半分不減:“喲,瞧瞧這宮絛,可真是精巧得很,還是藍田玉製。”
再沒有比這還大的體面了。
虞幼窈打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可到底沒得娘教,兒怕隔代疼,老夫人是越老,心越慈,對她也是十分縱容,八九歲的孩子,還叫老夫人寵得小孩子心性。
與之一比,大房的三姐兒兼葭,倒是乖巧懂事得很。
可哪兒曉得,虞幼窈這麼病了一場,險些把命給折騰沒了,也讓老夫人意識到這一點,尋了個厲害嬤嬤過來教導。
這才短短兩三個月就脫胎換骨,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昨兒在花會上,她可是眼瞅着虞幼窈半大的孩子,字字句句都帶了刀子,一刀一刀地往長興侯夫人和曹七小姐身上割。
割的不是人身上的血與肉。
是長興侯府世世代代,累世功勳,而成就的威嚴名望,還有長興侯在幽州流血流汗,拼了性命,才掙來的名聲。
長興侯府也是丟臉丟進了宮裡,好端端的花會,生生辦成了一場笑話,淪爲了笑柄。
再沒有比虞幼窈更厲害的人了。
虞霜白挽着虞幼窈的胳膊:“我昨兒瞧了曹七小姐,腰間也繫了一條宮絛,是紅瑪瑙制,並同色流蘇穗子,活似旁人瞧不見似的,可把她顯擺得,不過,”她嘻嘻地笑,是真心爲虞幼窈高興:“她那個不如你這條體面氣派。”
虞善言、虞善信、虞善禮也少不得要誇了幾句。
楊淑婉夾在中間,便是再不樂意,也要說幾句場面話:“咱們窈窈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既得了太后娘娘的讚賞,還得了太后娘娘的賞賜……”
如此一來,虞幼窈成了貴女,無論是在家裡頭,還是在外頭,葭葭都矮了她不止一頭,如何也越不過一個虞幼窈。
她陡然揪緊了帕子,連臉上勉強維持的笑,也有些僵硬。
昨兒葭葭在花會上,滑了一跤,失了閨儀,叫人瞧了笑話,還崴傷了腳,到了家裡,還讓虞幼窈給害得,叫父親好一頓斥責,可是遭了罪受。
可虞幼窈這小賤人,卻踩了她們母女倆,是既得名聲,又得體面,今兒還得了太后娘娘的誇讚與賞賜。
真真沒得天理去!
虞兼葭白着一張小臉兒,漣漪一般的淺笑:“大姐姐得了太后娘娘的賞賜與讚詞,有了貴女的尊榮,是虞府之榮,也是妹妹們之幸。”
虞幼窈有了好名聲,虞府也有了“好教養”的名聲,府裡的姐兒們,到了外頭也會叫人高看一眼。
女兒家首重教養。
而教養,首重品性、賢德,其次是才情,再其次纔是容貌。
虞幼窈便是頭一次出了家門,到了外頭,便爲自己爭了一個好名聲,又得了太后娘娘一句——清潔以廉身,窈心以善德!
清,以爲品性。
潔,喻以才貌
廉身乃爲賢德。
窈心,是心美既善出衆者。
善德,是爲教養出衆者。
“恭喜大姐姐!”虞兼葭說完了,就沒忍住垂下頭,掩着嘴兒咳了一聲。
她幾乎能想象得出,沈姑姑一出了虞府大門,這事兒立馬就要傳遍京城,這又是怎樣的風光與尊榮。
虞兼葭咳完了之後,沒忍住又瞧了一眼虞幼窈系在腰間的宮絛。
宮絛做得十分精巧,雕工也是渾然天成。
藍田玉稀少貴重,她屋裡的玉枕,就是用藍田白玉製,便也是因藍田玉調節陰陽氣血、袪病、益壽,是老夫人送給她的。
可大周朝,藍田玉以黃綠爲尊,卻也不如宮絛上的藍田玉來得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