頰邊一縷黑髮被劍氣削斷了,虞幼窈以爲自己死定了,哪知等了一會兒,她還好端端站着,預料之中的死亡與疼痛也沒來。
虞幼窈心裡頭惶然,小心翼翼地將眼晴拉開了一條細縫,眼前並沒有什麼黑衣人,仿彷彿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虞幼窈忐忑不安,將眼睛又睜開了些,還是沒見有人。
難道那個黑衣人離開了?
剛纔她分明感受到,黑衣男人是想殺她滅口的。
爲什麼又不殺她了?
還是她剛纔叫聲太大了,黑衣人擔心驚憂了寺裡頭其他人,所以沒有殺她,反而自己逃了?
耳邊傳來輪子軲轆的聲響,是表哥過來了。
虞幼窈心裡頭慌得一批,將睜了一半的眼睛趕忙緊緊閉起來:“表、表哥,我纔剛剛過來……”
言下之意,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見。
周令懷眼底蘊着殺意,瞧着小姑娘一身嬌俏,小身板兒抖得跟花擺子,眼睛也閉得緊緊地,濃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撲棱輕顫。
全身上下都透着緊張與害怕,卻又努力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彷彿自己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似的。
求生欲真的很可以。
沒聽到表哥說話,虞幼窈慌得快哭了:“表、表哥……”
小姑娘聲音甜軟可憐,宛如小獸弱小、無助,毫無威脅,周令懷突然想到進虞府那天,小姑娘粉嫩一團兒,笑嘻嘻地喊他表哥,眼中充滿對他的好奇,卻一片明淨,肉乎乎的小手輕捏着他的袖子,想要與他親近,因爲推着他撞着門檻兒,讓他打輪椅上摔下來,就大張棋鼓修了整個院子。
還會每日使人送一盅補品給他。
起初他以爲只是尋常的補品,也沒太在意,但幾次後就隱約察覺,每次吃完補品,他通體舒暢,連麻木了的雙腿,也隱隱有些發熱,雖然效果輕微,輕易不會讓人察覺,但是他一向敏銳謹慎,自然發覺了不同。
孫伯說這是對他極有好處的藥膳,只可惜查不出裡頭放了什麼秘藥。
思及這些,周令懷不自覺地輕笑了聲:“表妹,這裡只有我和你在,你可以把眼睛睜開了。”
“表、表哥,你,”虞幼窈結結巴巴,連話也說不利索,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你、你不生我的氣嗎?我剛纔……”她猛然捂住了嘴,眼巴巴地瞅着周令懷,黑眼珠子跟浸在水兒裡頭,水頭十足,又黑又亮,可憐兮兮地。
周令懷滿臉疑惑:“表妹不是說剛剛纔過來的嗎?”
虞幼窈眼睛一亮,點頭如蒜搗:“對對對,我就是剛纔路過,瞧見這裡的杏花開得好看,想折一枝回府做香包,送給表哥戴。”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姑娘眼兒乾淨明澈,就算害怕,也沒有一絲閃躲,說要折杏花做香包送給他,那就是真的了。
自己出門,也不忘記給他帶禮物,周令懷眉目殘餘的一絲冷戾,宛如化開的墨,透着一股子丹青寫意般的雅緻。
小心翼翼偷瞄表哥的虞幼窈,見表哥臉上的陰冷如冰消雪融,透着薄薄的冽色,就像之前在府裡頭那樣。
虞幼窈猛然鬆了一口氣,巴巴地跑過去,蹲在表哥身邊,仰頭看他:“表哥,我最喜歡杏花,你喜不喜歡杏花呀!”
周令懷目光落在她發頂,擡起了手落在她發上。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看着表哥,偏了偏腦袋,有些疑惑。
“你發頂落了花瓣。”周令懷將一瓣褪了色,一片雪白的花瓣,輕柔地從她的發頂拿下來,捻進了掌心裡。
她窺破了表哥的秘密,表哥也沒傷害她呢,虞幼窈笑彎了眼睛:“表哥,你真好。”
好?她大約沒想到,剛纔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周令懷怔忡了片刻:“怎麼一個人在寺裡頭亂走,身邊的丫鬟呢?”
虞幼窈嫩生生的手指頭,往假山另一面一指:“我想自己下來折花,就讓春曉和冬梅在上邊幫我放風。”
周令懷淡淡道:“今兒上寶寧寺進香的人多,寺裡頭雜亂,不要到處亂跑,丫鬟也要一直帶在身邊。”
虞幼窈眼兒亮晶晶,點頭:“知道了,表哥。”
周令懷擡起頭,頭頂上斜枝伸出一枝春杏,開得十分漂亮,伸手便折了下來,遞到她手上:“回去吧!”
“謝謝表哥,”虞幼窈手裡拿着花,轉身就跑了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回頭跑到周令懷跟前,小聲道:“表哥,我不會告訴別人在寶寧寺見着了你。” WWW ●ⓣⓣⓚⓐⓝ ●¢o
說完,轉身又跑了。
周令懷脣畔含了一絲笑意,看着小姑娘拿着花,帶着身邊的兩個丫鬟漸行漸遠,直到瞧不見了。
這時,藏在假山裡頭的黑衣人顯露身形,有些不贊同:“爺,您就這樣放過她了?今兒寶寧寺人多雜亂,這裡又僻靜無人,就算推進湖裡頭……”
“我的話需要質疑?”周令懷頭也未擡,拿起擱在腿上的《鬼谷子》,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頁。
淡薄的話透着一股子攝人,黑衣人垂頭閉了嘴,不敢再多說。
不大一會兒,周令懷又翻了一頁書,警告:“不要動她,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黑衣人心下一凜,欲言又止地看着周令懷,過了一會兒纔不甘道:“是!”
爺的意思無非是,不許他動虞幼窈,也不許他讓其他人私底下動虞幼窈,爺住進虞家不過幾天,怎麼就對虞幼窈維護上了?
真讓人難以理解。
“少主,您趕在春闈之際突然上京,我們是不是該……”黑衣人手握着腰間的劍柄,聲音裡隱忍着激動。
“不急!”周令懷制止了他未盡之語。
黑衣人面露失望之色,急聲道:“少主,我們已經等了整整三年,終於可以爲王、”可能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黑衣人猛然頓住後,恢復了正常:“爲老主人和夫人報仇了,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爲什麼還要等下去?”
“報仇的事,我自有分寸。”周令懷目光陰冷地瞥了黑衣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