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裡沒提狗皇帝隻字片語,但是謝府看了這封信之後,肯定會有所猜測。
寫完了之後,虞幼窈不放心,又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之後,就取了信封,將信裝封,漆封完好。
京裡的動靜,謝府未必打聽不到。
可泉州路途遙遠,消息傳到泉州肯定會慢上許多,經了幾道口舌,就不如她在京裡知道的更詳實。
狗皇帝是不是真惦記榮郡王府的家財,這也只是猜測。
可萬一是真的?
那麼狗皇帝最惦記的,一定是謝府。
如今全國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旱情,國庫空虛,朝廷久久沒有放銀賑災,謝府的萬慣家財,確實太顯眼了些。
她就是擔心,謝府打聽到的消息不盡詳實,也就沒有防備。
小心無大錯。
虞幼窈將信交給了夏桃:“將這封信六百里加急,送到泉州謝府。”
夏桃見小姐表情凝重,也知道了厲害,連忙去外院尋了陶大一家。
虞幼窈坐在書房裡,越想越不安。
狗皇帝爲了他的江山社稷,已經犧牲了太多人了,只要能達成目的,小小一個謝府又算得了什麼呢?
虞幼窈會這麼想,也不是完全沒有依據。
至少在噩夢裡,她被宋明昭養成了藥引,謝府就沒有管過她。
虞幼窈很清楚,這世界上唯都有可能放棄她,唯獨謝府不會,謝府不管她,只能說明,謝府那時候恐怕已經管不了她了。
雖然只是一場噩夢。
可每回只要一想想,就覺得心慌,已經沒法只當成單純的噩夢了。
虞幼窈又仔細想了想,這兩天發生的事,內心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噩夢裡的大窈窈,肯定遭了三皇子覬覦,損了清譽。
當天晚上,虞幼窈做了一個夢。
夢裡,大窈窈跟着祖母一起參加了榮郡王府的花會,祖母頭髮灰白,顯得十分蒼老,遠沒有現實裡爽利。
因祖母身體不好,大窈窈對榮郡王府也心存了警惕,就歇了賞花的心思,陪着祖母在花廳裡伺候。
沒過一會兒,花廳裡其他姐兒們都走完了。
榮郡王妃過來了:“虞大小姐怎麼不與旁的姐兒們一起去芳菲院賞花?可是我榮郡王府的花草,入不了虞大小姐的眼睛?”
這話就言重了,大窈窈連忙搖頭:“郡王妃說笑了,祖母身子不大好,也鮮少在外面走動……”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楊淑婉就笑道:“郡王妃說得對,今兒來郡王府,就是爲了賞花,你不去賞花,幹坐在這兒,旁人還當榮郡王府待客不周,豈不是失禮了,”說到這兒,她“咯咯”地笑了一聲:“老夫人這邊,有我這個做媳婦的照看,你也一道玩去吧!”
大窈窈抿了一下脣,話說到這個地步,她若賴着不走,就成了不識趣,不知禮數,不懂規矩了。
畢竟,繼母都說了要照看婆母,這地兒也輪不到她這個孫女兒來表孝心。
可是祖母近來身體越發不好了。
往常都是她在祖母身邊侍疾,楊氏和二嬸孃未必有她妥當。
頂着旁人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大窈窈有些坐不住了。
虞老夫人淡淡掃了楊淑婉一眼,就笑道:“我身子不太好,往常都是孫女兒在跟前侍疾照料,是一時也離不開,讓大家見笑了,”說到這兒,她瞧向了虞幼窈:“一天天地跟在我這個老婆子身邊侍疾,也是晦氣,難得有機會出來,就不要乾坐着,也出去玩兒吧!”
在外人眼裡,她身邊有大媳婦和二媳婦照看着,也是妥當,輪不到虞幼窈一個半大的孩子來摻合。
而且大人們湊一起說話,孫女兒也不好呆着。
這話說得高明,原本覺得虞幼窈是喪女長女,沒得教戒的夫人、太太們,頓時就高看了虞幼窈一眼。
小小年紀就有這麼一份孝心,着實太難得了。
大窈窈也不好留着,交代了柳嬤嬤一番,就道:“我就在附近走一走,也不走遠,有什麼事就讓青袖姐姐過來尋我。”
洛二太太殷勤地將大窈窈引出了門。
殷五小姐熱情地迎過來,連扯連拽地將帶到了抄手遊廊。
走了一會兒,大窈窈見路上的人越來越少,就要回去。
殷五小姐不許,兩人難免起了衝突。
眼看將大窈窈騙去紫薇菀的算計落空了,殷五小姐也不裝了,直接喊了三個粗壯的婆子過來。
榮郡王府是有備而來,春曉和夏桃被婆子制住了。
另一個婆子捂着她的嘴,將她拖去了紫薇苑。
紫薇菀附近清了人,鬧出了動靜,也沒有人知道,不出意料,大窈窈在紫薇菀裡“隅遇”了三皇子。
祖母被氣得當場昏迷,身體越發不好了。
所有人都指責不知羞辱,勾引三皇子,不守清譽。
她努力的辯解,卻沒有任何人相信她,父親將她罰進了祠堂。
三皇子自覺“衝撞”了大窈窈,爲此十分內疚,開始明目張膽地出入虞府,經常送些好東西過來。
美曰其名是,想要補償,還承諾要娶大窈窈做側妃。
父親默許了,祖母卻一直不鬆口。
噩夢裡發生的一切,讓虞幼窈覺得十分荒唐,她深陷在噩夢裡,心裡卻不停地喊着:“去找表哥,快去找表哥……”
彷彿聽到了虞幼窈的呼喊,大窈窈百口莫辯,來了……此時的青蕖院,還叫芙蕖院。
空蕩蕩的院子裡,沒有人影,唯有院中的一株杏樹,上面結了青果。
大窈窈聽到有下人在說——
“周表少爺回去幽州也有十來日,原也是病得快要死了,也不好死在咱們府裡,爲咱們府裡招了晦氣。”
“也就吊了一口命在,想要落葉歸根,老夫人也不好攔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幽州,別半道上就……”
“噓,快別說,讓大小姐知道了,又要打板子了,你是不知道,表少爺走的那天,大小姐拎着裙子,一直追到了長安街,後來是被丫鬟敲暈了擡回來的……”
“……”
衆叛親離,孤立無援地大窈窈,坐在杏花樹下嗚咽地哭:“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