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你三妹妹既然向你道歉,必然是做錯了,你受着便是。”
虞幼窈點了一下小腦袋,回過頭看着虞兼葭,一臉認真:“我原諒你了。”
說完,她猶豫了一下,又把昨天剛挑的玉佛墜子取下來,輕抿了抿小嘴兒,頗有些不捨地將玉佛墜子放到虞兼葭手裡。
虞兼葭也被弄懵了,一時間忘了拒絕。
耳邊只聽到虞幼窈聲音溫軟:“三妹妹,我回頭仔細想了,佛童坐蓮玉墜子雖然是我孃的遺物,但是我身爲長姐,要多照顧些家中的妹妹,那天我不該惱你,不過玉墜子已經丟了,祖母說,這個玉佛墜子也是我孃的遺物之一,我現在把它給你了。”
虞兼葭僵住了。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但仔細一想,又讓人覺得她是故意搶奪虞幼窈母親遺物,倒顯得她不知禮數,毫無分寸。
楊淑婉心裡也是這樣想的,氣得都捏緊了帕子。
其他人也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倒是虞老夫人摟着孫女兒,誇道:“我的窈窈可真真懂事,不過往後要記得,你娘給你的東西,可不能輕易予了旁人,就算旁人討要也不成,聽明白了麼?”
老夫人這話更像一巴掌抽到楊淑婉母女臉上,直接讓她們鬧了一個沒臉,一時間連表情也維持不住了。
府裡誰不知道,謝氏可不是普通的商戶女。
泉州謝府,是閩越九族之一,先秦時的大部族,也是閩越國遺民,傳承極其久遠。
謝府這一支世代居於泉州,根深蒂固,把持着水陸商路。
當年,謝氏嫁進虞家時,十里紅妝,十分風光,謝氏早逝之後,虞家誰不惦記謝氏的嫁妝?
但謝氏也是個精明的,她將名下的田莊、鋪子等產業,都託付給孃家代爲經營,每一季度將營利存到錢莊虞幼窈名下,持有信物,每月可支取至多二萬兩,二萬兩以上,則需要經謝府私人印鑑,才能提取。
剩下的一應古董玉器、字畫古籍,首飾布匹等,也是一個極龐大的數目,全都交給了老夫人代爲保管。
旁人連一個銅板兒都摸不着。
楊淑婉剛進門那會子,就曾仗着主母的身份,悄悄從謝氏名下產業裡撈了不少銀子,後來被謝氏的舊僕揭穿,惹得老夫人一通大怒。
老夫人直接將謝氏房裡頭的人,全派到謝氏名下的莊子鋪面裡去了,根本不讓虞府裡的人沾手。
虞幼窈倒是沒多想什麼,乖乖地應聲:“明白了,祖母。”
大約一盞茶,虞老夫人讓大家都散了。
楊淑婉扶着虞兼葭回到主院。
一進屋子,楊淑婉就不高興地揮退了下人,發起火來:“老夫人把心偏到胳吱窩裡去了,虞幼窈一個喪了娘,沒規矩,沒教養的東西,哪點比得上我的葭葭,憑甚要葭葭向虞幼窈道歉?虞幼窈她配嗎?”
虞兼葭輕咬着脣兒,聲音柔啞:“娘,您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祖母偏心大姐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我早已經習慣了,更可況,大姐姐確實因我受了委屈,遭了罪,都是我的錯。”
委委屈屈的話兒,讓楊淑婉聽得心頭直冒火,陡然拔高了音量:“有你什麼錯?虞幼窈明知你身子骨不好,還甩開你的手,不是故意又是什麼?外頭的丫鬟婆子哪兒說錯了?老夫人爲了包庇虞幼窈,把過錯都推到梔子身上,讓柳嬤嬤跟我爭管家權……”
想到昨個的事,楊淑婉“哎喲”一聲,覺得膝蓋裡頭又冷又疼,握着拳頭輕捶打了兩下。
“娘,您怎麼了?”虞兼葭顫聲問。
提起這個,楊淑婉心裡頭又氣又委屈:“還不是昨個在偏院裡頭,教老夫人當着下人的面兒罰了跪,給虞幼窈出氣,把腿給跪壞了。”
老夫人足足讓她跪了一盞茶那麼久,昨個老夫人喊得急,她沒來得及換身厚衣裳,穿得薄了一些,地上又冷又硬,她一跪下去,就感覺寒氣直往腿裡鑽,不大一會兒,兩條腿兒就又冷又麻,失去了知覺。
被李嬤嬤扶回了主院裡,撩起衣裳一瞧,膝蓋跪青了大片,大夫看了後說是寒邪入體,開了幾副浴足的藥,和外敷的藥包,好大半天兒才恢復了知覺,可這一天天總覺得,腿裡頭瘮冷得慌。
“娘,女兒連累您、您受苦了。”眼淚在眶子裡打轉兒,虞兼葭又捂着帕子咳了幾聲。
這可把楊淑婉心疼壞了,也顧不得自己的腿,連忙幫她順背:“葭葭可別胡思亂想,只要你好好的,把身子養好了,娘受點委屈算什麼,老夫人偏心虞幼窈也沒甚,你爹總是向着我們的。”
虞兼葭輕點了一下頭。
楊淑婉讓丫鬟送虞兼葭回房休息。
虞兼葭一步三回頭離開後,李嬤嬤將煮好的湯藥端進來,蹲在地上,脫了楊淑婉的鞋襪,擡起她的腿,泡進了木盆裡頭。
熱乎乎藥浴,讓楊淑婉舒坦了一些:“老爺昨天一回來,就說要在前院書房裡頭處理公務,不回主院,我當他有什麼要緊的事兒,敢情處理公務是假,與何姨娘那個小躥子廝混是真。”
李嬤嬤沒有說話,幫她揉腿,活絡筋骨。
楊淑婉越說越氣,都咬牙切齒:“你瞧瞧將將何姨娘的騷媚樣,可見昨天晚上老爺沒少在她身上使力,還說什麼落魄的官家小姐,哪個官家能教出這樣沒皮沒臉的東西。”
說到這裡,她心裡陡生了一股怨氣。
她昨個在老夫人那裡吃了掛落,老爺也不說安慰她幾句,反而跑去和妾室廝混,戳她的心窩子。
李嬤嬤也不好不說話了:“夫人,何必跟那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計較,你可是正室夫人,還幫老爺生了嫡子,這府裡誰也越不過你去。”
楊淑婉何嘗不曉得這些道理,可這心裡頭哪能甘心:“可何姨娘那個賤蹄子,仗着老爺寵她,是越來越猖狂了!”
李嬤嬤住了嘴。
楊淑婉狠扯了一下帕子,罵了一句:“都怪謝柔嘉那個賤人,臨死了,還要擺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