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踏春好時節,草長鶯飛,樹木蔥鬱、鳥聲催耕。
此時田地裡有直不起腰的莊稼人,也有仰頭放紙鳶的少女和趁興詩賦的文人雅士。
苦與樂的極致碰撞,倒映在水天一色的稻田裡,鮮活且厚重的人生,交織成一幅永恆的畫卷。
楊初意看着小寧在草地上歡快活潑地奔跑着,她彷彿也回到了孩童時代。
方至誠幫小寧把紙鳶放到天上後便回到楊初意身邊坐下,見她看着天空發呆,忙問:“初意,你要玩嗎?”
楊初意搖搖頭,相比於親自上手放紙鳶,她更喜歡靜靜坐着觀賞。
“那我給你倒點蜜水喝。”方至誠貼心給楊初意倒了水,餘光不自覺朝亭子裡的方新桃看去。
於大斗因着相貌問題一直都有些自卑,看見方新桃大方溫婉,暗自高興的同時又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於是兩人的對話一直都沒在一條線上過。
比如他問,“你吃過東西了嗎?我這帶了些點心。”
“我吃過早食纔來的。”
他莫名其妙來了句:“啊,這麼早吃早食啊?不過我還沒吃。”
“哦,那你們家何時吃早食,一般吃的什麼?”
“早食啊,中午吃,晚食晚一點吃,晚上再吃。”
方新桃便知道他們家是一日兩餐了,“你家田裡的活計都幹完了嗎?”
“哈?幹完了,一般吃稠粥配醃菜,我娘做的醃菜很好的。”
方新桃點點頭,“那挺好的。”
“你也覺得好對吧?我也這麼覺得。那你家平常吃什麼?”
“弟妹還小,每天都要保證有葷腥才行。”
“嗯對,長大了就好了。”
方新桃一時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對話便這樣不溫不火的進行着,直到結束。
等回到家裡,楊初意這才問方新桃,“三妹,你感覺這人怎麼樣?”
方新桃還真不知道怎麼評價,張了半天嘴就是說不出來什麼感受。
楊初意看她表情怪怪的,“怎麼啦?你們聊了什麼?”
方新桃努力組詞表達內心的想法,“就這人吧,好像你找不出什麼錯對來。”
楊初意想了想,問道:“不是第一次見面緊張引起的,而是你們相處時尷尬不自在對嗎?”
方新桃用力點了點頭。
楊初意大約明白了,“那你要是覺得不太合適我們就不繼續聊下去,那邊來問時找個理由推了吧?”
方新桃沒說法,輕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
楊初意拍了拍她肩頭安慰道:“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事我們過幾天再說。”
女方這頭不太滿意,可男方卻恨不得立刻就定下這門親事。
石嬸下午便來向楊初意問話,“怎麼樣?你們覺得合適嗎?他們那頭滿意得不行,說最好早早定下來。”
楊初意拉石嬸坐下,謹慎問道:“嬸子,三妹的身體狀況他們那邊知曉嗎?關於這方面有什麼看法沒有?”
“知曉一二。同他們說了是被前面那個打傷了,一直調養着,想穩妥些的話成親一兩年後再要孩子,他們同意了的。”
石嬸看楊初意似乎有所顧慮,本着作爲中間人要了解雙方情況的原則,忙問:“你家三妹沒看上眼嗎?”
楊初意得忙幫忙拖延些時間,“許是前面的事心裡還有疙瘩,今天兩人又沒聊到點子上,心裡沒底,所以不敢輕易應承。”
石嬸平靜道:“比作你和至誠是比較難的了。小虎娘他們家歡樂多,我們家就悶聲不吭,這生活是各式各樣的,歸根結底這吃飽穿暖還得排在第一位。”
“至於這情感嘛,過得去就行,只要你使喚得動他,管他說話好不好聽呢。到時候自己若覺得無趣,便多花點心思在自己身上唄。研究花草也行,讀書寫字也好,管他那麼多呢。”
楊初意倒喜歡石嬸這通透的性子,“誰說不是呢。只是她沒您這般有悟性,我這做嫂子又不好直接做主不是。”
石嬸點點頭:“那我同那邊尋個由頭說先緩緩,反正這清明月也不合適定下來,女方拿個喬也正常得很,我們看看他們什麼反應再說。”
男方聽了回話,只說願意再等等,不行以後多見兩次面。
清明過後方至誠又要出去跑船了,這次要去石夾島看看。
楊初意和方至誠提前去縣裡採買了大量的糧食,如今人家都知道方至誠有兩店一商船,購買多些糧食很正常。
可無人知道,這不過是一種掩護罷了。
方至誠看着屋裡小山一樣的糧食憑空消失不見,頓時感到驚奇不已,但關於楊初意的秘密,他也不會去刨根問底。
楊初意最喜歡方至誠這點,永遠給自己留有餘地和底牌。
“方至誠,今年天氣不好,我怕收成會受影響,你這次去石夾島,給伍婆婆和思思多備些糧食,知道嗎?”
方至誠以爲楊初意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緊張問道:“初意,你說我們要不要再多囤點糧食?是要鬧災嗎?”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鬧災,只是我這裡可以存着便有備無患嘛。再說了,我們一下子弄太多人家會懷疑的。”
天災人禍這種事隨時有可能發生,方至誠溫聲道:“那你自己再存點喜歡吃的,肉也好,點心也好,都備一點。”
“知道了。”
次日楊初意送別了方至誠後便去找木棉聊天。
楊初意到樓上房間時木棉不知在出神看着什麼,她以爲是新衣裳的圖紙,湊上前看時卻嚇得失了魂。
木棉回頭時楊初意已經收斂好了表情。
“初意你來了?不好意思啊,我剛剛走神了。”
楊初意笑了笑,“沒事,我本想悄咪咪嚇一嚇你,後來又怕真把你嚇壞了,這才忍住了胡鬧的性子。對了,什麼東西能讓你看走神啊?”
“哦,我在看烏夷族的圖騰。”
楊初意一臉好奇湊近仔細看,這才確定了這圖騰她真的見過。
木棉神色淡淡道:“其實她們的圖騰挺好看的,一條花蛇。”
楊初意點點頭,“挺特別的,乍一看,我還以爲會是花之類的。”
木棉解釋道:“這也是一朵花,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玫瑰代表她們的美,也代表包裹着的新生命,因爲相傳烏夷族人一旦孕育了新生命,那她的能力便會傳遞給孩子。”
“那豈不是一旦孕育生命,母親就會變得很虛弱?”
木棉搖頭,“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其實烏夷族都是傳說居多,世人瞭解的情況未必是真的,所以誰也無法把事情說得很絕對。”
楊初意陷入了迷茫,“藍色血液難道也不絕對嗎?”
“現在有人提出烏夷族的聖泉和神樹都在皇宮裡,若月影和平常男子成親生下孩子,說不定不是藍色的血液。”
什麼亂七八糟的,楊初意認真道:“會不會她根本沒成親生孩子?”
木棉十分肯定道:“不會的,烏夷族有後人,皇宮內的神樹才能一直不枯萎,聖泉才能不幹涸,所以她必定是有孕育生命的,應該是個女兒。”
楊初意一臉不在意的樣子,“把我都繞暈了。算了,我去挑兩匹布料。木棉,你店裡近來有合適老人家的布料嗎?就是看着不貴,能讓老人家安心穿着的那種。”
“有,我帶你去看看。”
“好。”
楊初意挑好布料後便去回店裡了,次日上午去了一趟外公外婆家,因爲她有一件事必須要確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