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扯了扯嘴角,不敢順着楊初意的話接下去,開始反口。
“新桃她哥嫂,你們最是疼她,不會看着她受苦不管吧?”
方至誠很是認真問道:“那你們胡家是不想管了嗎?”
胡母矢口否認,“我們可不是那樣的人。”
方至誠一臉正色,“既然你們不是這樣的人,那擔起責任來就是了。”
胡母眼看事情沒有朝着她預料中的發展,乾脆不再兜圈子,自己出言挑明話題。
“這治病休養最是花錢,又不是一兩日能調理好的,總要時常吃着湯藥,我們窮苦人家如何能負擔得了?你們如今都出息了,也該拿出點實際的來支持支持纔是。”
“哦?”楊初意似笑非笑問道:“不知您說的支持是哪種支持?”
胡母脫口而出:“你們手上方子這麼多,給我們,給你們三妹一個便是了。”
方老太聽罷,立刻開口拆穿胡母的嘴臉:“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方纔還說是來跟兄嫂學本事的,這會兒便直接開口要了,真是不要臉!”
胡母也不是吃素的,順着話就開始自責起來:“但凡我們能有些本事,誰肯低聲下氣的上門來求人呢。我便是知道今日定是會被臊臉皮的,可是我不怕丟醜,只要兒子兒媳能過得好,我認了。”
胡雷忙跑到母親身邊安慰,“娘,您說什麼呢。都是兒子不好,兒子沒本事,讓您受苦了。”
方新桃滿臉動容,也跑過去握着胡母的手一起哭。
他們三人相擁而泣,十足親如一家,正共渡難關,別人都是在冷眼旁觀。
方老太一臉輕蔑,“裝得倒像。”
楊初意嘆氣,方新桃遇到這樣的婆母,自己若是不立起來,一輩子都是要被拿捏的。
方至誠出聲打破他們三人的溫情,“我也沒本事,可我再沒本事也不會盯上自家娘子吃飯保命的方子,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
胡母心一橫,乾脆使用離間計,“兒媳婦,你瞧,你哥嫂對你也不過如此。你這會也該明白我們胡家對你有多真心纔是,以後我們便是有些輕待,你可要知好歹啊。”
不過幾句話,既拿捏了方新桃,又嚇唬了方至誠和楊初意。
楊初意纔不怕這個,直接朝胡雷說道:“妹夫,來都來了,你也上前給樑老把個脈吧。這孕育子嗣,從來都不是女方一個人的事,你也該查一查。”
胡雷猛然擡頭,臉色全變。
胡母一聽楊初意所言,便以爲她是在暗指自己兒子身子有問題,想推脫責任。
她怒斥道:“這自來生孩子就是女人的問題,關我兒子什麼事,你不想幫還要糟蹋我兒子,這是什麼道理?!”
楊初意直接與她對嘴,“你大過年直接上門想強行要我方子又是什麼道理?把個脈就是糟蹋你兒子啊?他如今成了家,又不是還在吃奶,凡事總叫您老人家來出頭算什麼!”
胡母強勢辯解:“我不過心疼兒子兒媳罷了,便是有些不妥當,也不至於叫你一個小輩這樣說啊!”
楊初意嗤笑道:“那我也問您幾個不太妥當的問題,您看上我哪個方子了?打算出幾兩銀子來買?從什麼時候開始算計的?”
胡母陰着一張臉不說話。
胡雷忙擺手解釋,“誤會,嫂子,這是個誤會。我娘不會說話,倒引起大家的火氣來。”
“我們本意就是來謝謝嫂子,想着以後你們買賣上有用得着我們的地方便儘管吩咐,畢竟我們纔是一家人嘛,總比外人要可靠些。”
“買賣?”
楊初意轉了轉手上的茶杯,漫不經心道:“這天底下能做的買賣多了去了,妹夫家離縣城比我們還近些,卻捨近求遠,這到底是你糊塗了,還是我糊塗了?”
胡雷溫和道:“我們便是想着哥嫂既然不方便,不如由我們代勞的好。”
楊初意淡然一笑,“這代勞便是情義相助,全靠真心行事,分文不取。妹夫真是大方,放着現成的生意不做,倒樂於做個好人。”
胡父是個補碗匠,說來胡雷也是接了手藝的,平常他們補碗時還順帶搭些東西賣,可不像胡母說的那麼淒涼。
胡母又端起笑臉來:“我們兩家隔得遠也有好處的,賣同樣的東西兩相不妨礙,不會爭客鬥氣。其實那酒釀我也會的,只是做得不太好,就差幾句指導罷了。”
楊初意心道:若是要用這裡的天然酒麴來做,她就是有全程指導都不一定能成功呢。
不過她可不會傻到放着正當理由不用,卻自揭老底。
“酒釀自己吃或送人都沒事,但朝廷有律法,普通人做酒水買賣是要殺頭的。”
胡母不死心,“那灰豆腐也不錯,等冬天再來討教罷了。只是腐乳這一吃食,倒適合現在做買賣,不知你們需不需要幫手,我叫新桃留下來幫忙吧。”
楊初意輕輕搖頭,直接打破她美夢,“腐乳冬天才能做,春天是做不成的。”
胡母眼看都不成,貪婪道:“那你幫我們跟百食園搭個線,他們肯定有門路。”
方至誠神色嚴肅,“百食圓掌櫃與我們合作之時便告誡過,最是討厭我們藉着這關係塞親戚、求恩典。大娘要是不怕得罪百食園,我便跟你走一趟也使得,只是人家未必管你是誰的娘。”
胡母一副退而求其次的表情,開始表演賣慘。
“你們這般說,我怎敢好強求。只是那湯藥又是萬萬斷不得的,大娘只能拉下老臉跟你們求一求,求你們先借些銀子,讓我們緩過這一陣子吧。”
楊初意叩了叩桌子,“何須大娘你不要臉來借銀子,這一陣子的藥湯錢,我們給就是。”
胡母喜上眉梢,正要說什麼,卻聽楊初意說:“樑老,麻煩您幫我們三妹開夠一個月的藥,晚些我們再結錢給您。”
樑老愜意吃着桂花糕,喝着茶,聽了忙應下:“好說,好說。”
胡母眼見今日目的一個都沒有達成,那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
胡雷忙出來活絡氣氛,“多謝二哥二嫂,心意不分大小,小弟我心領了。”
方至誠直言道:“這心意大小全看接受的人如何看待,不與助人者相干,所以妹夫不用客氣,只願你心口如一。”
他說完還特意補充道:“若你大氣有風度,便讓樑老把了脈一併開藥,有什麼毛病也該治治。你放心,就算有什麼,我們也不會上門哭一場的。”
楊初意挑眉暗笑,覺得方至誠今天說話倒是妙啊,聽着就是順耳。
胡雷幹着一張臉,“多謝二哥,只是錢還得用到關鍵之處,我是用不着的。”
方至誠不知怎麼犟起來,“樑老,我妹夫是害羞才這般說的,您隨意看着開些強健身心的藥材便好。”
樑老瞥了一眼方至誠,知他是惱胡家母子發作楊初意,於是十分配合。
“我觀這孩子的眼蒙着霧氣,唔,這心火也旺,這心眼都泛着黑氣,服用些芡收實是最好不過了。”
楊初意低頭抿嘴暗笑,方至誠餘光見了,心裡才鬆了一些。
胡家母子知道樑老話裡有話,纔要發火,又見樑老慢悠悠的背了芡實的功效來。
什麼益腎固精,補脾止瀉,又十分專業,一副不容他人懷疑的姿態。
還沒等兩人回過神來,一幫人便說說笑笑相約而來。
除了家常來走動的,竟還多了許多外嫁女和新媳婦。
李惠秋還特地帶了夫婿林進升和兒子小寶一齊前來謝過楊初意上次救子一事。
李村正前來給女婿引路,爲雙方做介紹。
這下場面全變了,再沒有胡家母子發揮的餘地,他們只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