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叔先是沉默,而後像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說道:“丫頭,你能尋來新鮮的桃子嗎?不要果脯,要帶皮的桃子,生的或蔫一點也沒關係。”
楊初意還是第一次聽到覃叔拜託人,“覃叔,我去找朋友問問,富貴人家的果樹品種豐富,有早熟品種,說不定會有。”
“好,下午我會再來一趟的。”
桃子楊初意空間還真的有,爲實現水果自由,她把每個季節的水果都囤了一點,但怎麼合理的拿出來是關鍵。
楊初意去木棉那坐了一會,一個爲桃子的出現有一個完美的藉口,二是想側面再打聽一下關於烏夷族人的相關信息。
下午覃叔來店裡拿桃子,那是楊初意第一次看見覃叔故作輕鬆的樣子。
她擔憂問了幾句,可覃叔並未作答便急匆匆走了。
楊初意不好過多幹涉,只隱隱覺得這件事定是和玉娘有關係。
黑夜像一塊巨大的幕布,從高空一層層的往下掉,壓迫着奮力求生的人們不自覺耷拉下肩膀,藉着夜色遮掩而卸下堅強的僞裝。
楊初意坐在院子裡擡頭望月,明月照大地,照着她思念故鄉的愁緒。
突然“砰”的一聲響,嚇得楊初意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心口砰砰直跳,她大喝道:“誰?!”
“我!”
楊初意聽見覃叔的聲音,這纔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覃叔你嚇死我了!”
一下秒,一團什麼從半空中摔到楊初意麪前,發出沉重的悶哼聲。
楊初意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鬱悶道:“覃叔,你是不是故意的?”
覃叔的聲音裡是隱藏不住的憤怒,“沒錯,我就是故意的,但是不是針對丫頭你,而是那賤人!”
他從屋頂上飛身而下,動作瀟灑利落,可那神情卻帶着濃重的煞氣,纔剛落地便朝地上的人猛踢了一腳,喝道:“還給我裝死,起來!”
玉娘嘴角帶血,氣若游絲,她趕緊跪地求饒。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你放過我吧,看在我和苗苗曾經是姐妹的份上,看在我這張臉的份上,你就饒了我了。”
玉娘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覃叔便氣血翻涌,他緊緊攥着拳頭,可仍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上前就狠狠給了玉娘一巴掌。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心的了。你還敢提跟苗苗是朋友?她心地純良,定然想不到當時隨口跟別人說的話有一天竟然會被人拿來行騙!”
“你跟我母親長得相像又如何?你不會以爲我需要一個替身吧?你別做夢了!我告訴你,你頂着這張臉只會讓我覺得噁心,因爲你不配!”
覃叔像一隻破籠而出的困鬥之獸,他所有的怒火、委屈、壓抑和痛苦都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
當年瑤山,一個個女孩子踉蹌下山等待親人來接她們回家的眼神讓覃叔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他懷着希望在人羣中尋找妹妹,可卻等來了血肉模糊的屍體。
許多女孩沒有等到親人來接待,只能流浪街頭。
可爲什麼老太爺那麼殘忍,他願意用一生去疼愛的妹妹卻沒有活下來!
他原本心如止水,只想靠着美食度過餘生,好讓百年之後去到地下能體面地和親人相見,可老天爺爲什麼又再一次讓他經歷希望破滅的瞬間。
覃叔內心最後一顆稻草,瞬間被擊垮,瘋狂地抽打着玉娘,爲什麼這般無恥的人總能找到生機,而自己的妹妹卻沒等來光明!
“殺人啦!嗚嗚嗚!放開我!”玉娘被打得滿地打滾,可她的痛苦求饒只會更加激怒覃叔。
利用別人的感情謀取利益,那是這世界上最卑鄙,最不可原諒的事。
三言兩語間楊初意便明白了所有來龍去脈。
當年玉娘和苗苗都曾被歹人抓到瑤山,苗苗見玉娘身上有和他相同的痣,便有幾分親近。
在那種慘絕人寰的屈辱日子裡,回憶過往最美時光成了苗苗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玉娘在家是不被待見的女娃,苗苗描述的美好親情讓她心生羨慕,不自覺幻想着自己也能這樣被家人對待,所以對這些記憶尤爲深刻。
不然玉娘也不敢這麼大膽認覃叔爲哥哥,並且還能說出這麼多正確的信息贏取覃叔的信任。
其實玉娘知道所有的謊言都會破滅,但是她抓住了覃叔尋親迫切又失而復得的那種心情。
玉娘想着從覃叔身上多撈了些銀子便想辦法逃走,可她不知道覃叔對苗苗這個妹妹的疼愛是無與倫比的。
覃叔興奮過後便迅速冷靜了下來,因爲玉娘太反常了,眼裡除了錢就沒有過他這個哥哥,儘管他多次強調所有的錢都會給她,卻還依然壓抑不住貪婪的慾望。
覃叔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看人還是有幾分準頭的,他將以上事情仔細分析了一遍。
再加上楊初意對玉娘身份存疑時的一次次質問也讓覃叔的一顆心懸了起來。
覃叔絕不能允許自己一時疏忽而讓別人鑽了空子,取代了苗苗的身份,那樣的話她怎麼能對得起一直等着自己來救她的妹妹。
其實要確認玉娘是不是覃叔的親妹妹很簡單,只要一顆桃子就夠了。
苗苗從小就桃子過敏,尤其是桃子外面的毛,一沾便會渾身刺癢紅腫。
家人曾經叮囑過苗苗,在外面只能說自己不愛吃桃子,但是不能說自己對桃子過敏,因爲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覃叔相信苗苗絕對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別人,所以就拜託楊初意找了一顆桃子。
都說真金不怕火煉,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味的相信,真正的親人之間是有血緣羈絆和心靈感應的,只要一試,便知真僞。
楊初意用力拉住憤怒到失控的覃叔,幾番掙扎纔將他拉開,“覃叔,留她一口氣,我還有話要問她,等我問完了話,隨您怎麼處置!”
覃叔癱坐在地,那種全身空虛無力的感覺再次朝他席捲而來。
楊初意幾次要拉覃叔坐起來,奈何他心如死灰,身體沉重如石,只得暫時放棄。
楊初意走到玉娘面前蹲下,還沒開口,便被她抓着威脅道:“如果你不幫我離開這裡,我就什麼都不告訴你!”
楊初意嘲諷一笑,“是嗎?可惜啊,我不是來求你的,我是來和你交換信息的。你難道不想知道楊初月在哪兒嗎?”
玉娘十分果斷,“不想。”
楊初意挑釁道:“可是怎麼辦,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親口跟你說這件事呢,楊初月嚥氣前估計也想知道她是你和誰的野種吧。”
玉娘充血的眼睛突然睜大,淒厲道:“賤人你胡說!你嚥氣了我月兒都不可能嚥氣!”
楊初意輕蔑一笑,“我怎麼會胡說呢?我可是親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的。她自甘墮落,以爲能操控男人,結果被人當成玩物一樣,最後死在了煙花巷,無人爲她收屍。”
玉娘崩潰大喊:“你胡說,你胡說,是你殺了我的月兒,是你!”
“殺楊初月的人是你纔對!她錯就錯在投胎到你肚子裡,你一生不行善事,虐待繼女在先,與人苟合斷送兒女前程在後,現在還利用朋友欺騙人家的感情,說不定苗苗沒有活下來就是你害的!”
楊初意陡然發怒,在質問的同時不斷加重語氣和情緒,勢必逼迫玉娘面對自己犯下的惡行。
玉娘不堪受冤,大聲否認道:“我沒有害她,是她自己逃跑的時候掉到山崖底下去了!”
玉娘此話一場,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