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峪琿今天的心情很好,一早進辦公室的時候幾乎是用投籃的姿勢將外套掛在衣帽架上,他一邊開電腦一邊問助理,“余天,說一下今天的行程。”
那位叫余天的助理不由地彎了彎嘴角,看來今天一切好說,這位老闆,想讓他露出笑臉容易,要他真正地心情好,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那位蘇小姐的魅力的確無邊。
聽助理報告完行程,周峪琿自電腦前擡起了臉,“等會讓公關主任上來見我,那天選好的禮物今天給蘇小姐送過去,如果她不喜歡,就送目錄給她看。”
余天點頭領命而去,將各項事宜交代給秘書室,一位資深秘書對他曖昧地笑,“太子今天心情很好哦,蘇夕冉功德無量,上個星期我們這裡好像冰河世紀,人人不敢喘氣。”
秘書室一向是公司八卦集散地,余天聳肩,“以後不知道情況如何,但是今天真的可以鬆一口氣。”
“太子一向對女明星敬而遠之,都說他跟大老闆截然相反,不知道這次爲什麼轉性,不過那位蘇夕冉是真的紅,大家都說她是少男殺手。”
余天莞爾,“那倒是真的,就算她不是大明星,只是在小酒館唱歌我也會買票進去聽,我媽都說,這姑娘唱歌太能打動人心,彷彿只唱給你一個人聽。”
天盛的秘書室果然度過了晴朗美好的一天。
蘇夕冉睡到近十點纔起來,如果不是童顏打電話給她,遲到是肯定的,今天要拍一個休閒品牌的平面廣告,一進化妝間造型師便大呼小叫,“大小姐,你看你的眼睛,是腫的!”
好在是年輕,拿一隻冰袋冰敷一下便恢復原樣,畫一個裸妝,看起來像是十六歲。廣告要拍出躍動的感覺,所以蘇夕冉從頭到尾都在一張小小彈牀上蹦來蹦去,待到收工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說不出一句話,準備進了保姆車就睡倒裝死。
剛要閉眼,助理小妹卻在她耳邊說,“那個,周先生送了禮物來。”
那三個字敲打在耳膜上異常尖利,她接過來拆開,原來是一隻手錶,童顏湊過來看那盒子,嘖嘖稱讚,“這個牌子,每一隻相當於戴一輛車在手上,周峪琿還真的是大手筆。”
蘇夕冉笑笑,“他一向慷慨。”
童顏偏過頭看她,“周家是什麼地位自然不用我多說,他們近些年來投資影視的規模可觀,周峪琿這個人文武雙全,是公子中的公子,極品中的極品。”
助理噗地一聲笑出來,“什麼叫文武雙全?”
“武能讓公司賺錢,周鑫年當年中風才急召兒子回國,那時候的天盛離一個爛攤子相去不遠,可是你看才短短几年,周家的事業又上了幾個臺階,周峪琿這人的確有些能耐;至於文,人家懂品酒還會彈鋼琴,有風度有眼光,有他伴在身邊,沒有人會說無聊寂寞。”
蘇夕冉也跟着笑,目光漸漸移到手中的盒子上,她並沒有將那隻表取出來,手指輕輕描摹它的輪廓,微微的涼,那盒子似有千斤重,不一會她便覺得手腕痠痛,看來極品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力氣消受。
童顏在這個時候斟酌着開口,“我沒想到你會答應他的約會,他不是本城第一個對你獻殷勤的有錢人,怎麼?對他另眼相看?”
她心中一緊,的確是另眼相看,爲什麼會答應他?難道僅僅因爲是舊識?不,不是那樣,那個人身上有着她對過去最美好的念想,匆匆的幾次相逢,居然是她幾年裡最美的時光,她捨不得不去懷念不去想。
心中裝着這樣的曲折,臉上卻故作驚訝道,“顏姐姐,你不是說這周峪琿到底跟別人不同,我只是應酬他而已。”
童顏搖頭,“可你連應付顧承楷一頓飯都不肯。”
“那怎麼一樣,那顧老公子是慣犯,家裡有老婆還在外面這樣玩,我怕我什麼還沒做便枉擔了第三者的罵名,到時候什麼也不用說,什麼也不用做,便被輿論打造成新一代狐狸精的典範。”
童顏笑出聲來,“你倒是清醒。”
助理小妹卻一臉茫然,“可是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不。”蘇夕冉忽然正色,“看熱鬧的和落井下石的人才不管我是哪樣的人。”
童顏不說話,眼睛裡卻是暗暗的讚賞,當時沒有看走眼,沒有選錯人。
當天下午那位公子中的公子周峪琿便打電話來,這次直接打到她私人手機上,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微笑,彷彿裹着糖霜,“禮物收到了嗎?怎麼樣?喜不喜歡。”
那時蘇夕冉剛剛結束前一個通告,車子飛快地趕去下一個地點,心中已經是漸漸不耐,接到他的電話還是深呼吸又深呼吸才找到點好口氣,“我很喜歡,讓我對自己的價碼有了全新的認識。”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模糊不清的聲響,但是很明顯,那不是笑聲,沉默片刻他才淡淡開口,“原來你真的跟別人不一樣。”
“是嗎?可是你卻跟旁人沒什麼不同。”蘇夕冉覺得再這樣繼續下去,難保她不會說出什麼她自己也無法預料的話。
那邊的周峪琿卻低聲笑起來,像是冷笑,她的汗毛倏地一下立了起來,只聽他低聲道,“我想我們之間還有很多機會可以讓你認識到,我跟旁人到底有什麼不同。”
蘇夕冉覺得累了,跟他說話好像拔河,幾個回合便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隨便說了聲再見便已經掛掉電話。
後來一段日子,周峪琿都沒有什麼動靜,她鬆下一口氣,每天工作那樣多,誰還有精力跟他鬥智鬥勇,一個月後通告漸漸少了下來,因爲又要進棚錄製下一張專輯,她抱怨四個月就出新專輯是不是太趕 ,童顏訕笑,“你以爲你是蕭崇至,一年發一次新歌還有人記得你,幾個月不露臉,孩子們立刻忘了你是誰,重新尋覓新的偶像去了。”
這個年月,一個個偶像不過如此,沉迷過的偶像消失的速度令人髮指,粉絲的熱情好像街邊的貼紙相機,來的簡單輕易,人人都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那一款,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隨意丟棄,但是總有人可以從亂軍之中殺出重圍,羣衆有自己的選擇。
就在蘇夕冉以爲周峪琿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時候,他又一次約她出去,“週末一起去呼吸下新鮮空氣可好?”
她下意識地去看通告表,還好,居然有一整天的時間。他聽她久久沉默,語帶戲謔,“怎麼?怕了我?不敢出來?”
她輕鬆地笑,“我爲什麼要怕你。”
“那最好不過,不只是我們兩個人,你大可以放心。”
對,不用害怕什麼,她相信只要堅持,就可以全身而退。
那時候已經是九月,遠郊的空氣帶了一絲蕭瑟的秋涼,遠處的山上,遙遙可見林中一點金黃色的尖兒,像是綠色的畫布中金色的幾筆,一顆心都跟着靜了下來。
周峪琿親自開車,心情似乎不錯,甚至打開車窗,任風吹在臉上。見車子離開市區越來越遠,蘇夕冉忍不住問,“到底要去哪裡?”
他不回答她,車子一轉開到一條小道上,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她本來以爲是高爾夫球場之類的地方,沒想到居然是一家射擊俱樂部,還沒走到跟前便聽見零星的槍聲,不禁皺起眉毛,“不會吧,來打靶啊。”
周峪琿見她這個樣子很是得意,“怎麼?你怕了?”
這男人好像抓住了她的死穴,不停地用這三個字來刺激她,而她,居然每次都中計,好吧,算她倒黴。乖乖跟着他進去,果然不是他們兩個人,周峪琿的朋友早已經等在那裡,蘇夕冉認得他,居然是殷其雷,這圈子其實很小,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張面孔,不認得都難。
殷其雷見到兩人出現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眯着眼睛打量她,樣子像一隻不懷好意的——狐狸,對,就是狐狸,雖然那雙眼睛秀長深湛十分好看,但是蘇夕冉還是很不善良地想到了那個動物。
他朝她微微頷首,“蘇小姐,好久不見。”轉過臉對周峪琿說,“你的動作實在是敏捷,我不過去了米蘭幾天,回來你已經有美人在側,真是羨慕。”
周峪琿卻並不迴應他,只是問,“你準備好了沒有?你先開始還是我先開始?”
殷其雷搖着頭對蘇夕冉道,“看到沒有,周峪琿這人就是這樣無趣,萬年殭屍臉,如果哪天你厭倦了,我可以做替補嗎?”說完還示威一樣地朝着周峪琿眨眨眼睛。
這樣一句話似乎很成功地撥動了周峪琿的情緒,鼻子哼一聲算作迴應,轉過臉對蘇夕冉道,“你要不要試試?”
她苦笑着搖頭,“我只想看二位一展風采。”
這兩個人果然身手不凡,持槍的姿勢標準有力,倒是真的有幾分獵手的樣子,殷其雷敏捷迅速,周峪琿卻是沉着穩健,前二十四槍兩個人居然打成平手,紅色的飛碟瞬間化作煙霧,一點點消失在空氣中。
眼見着下一輪馬上開始,殷其雷卻忽然停下來,轉對身着蘇夕冉說,“蘇小姐,你有沒有興趣跟我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