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手指隨意地敲着沙發的扶手,臉上的表情很淡,像是見慣了這樣的風浪,一點也不吃驚,反而笑着問她,“你覺得呢?”
蘇夕冉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我不知道,在下面我只覺得荒唐,可是剛纔那一瞬間,我看到你,覺得事情也許從來都不是我想的那樣。”
“棠棠。”陸華居然這樣叫她,“你知道嗎,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她只覺得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讓人窒息,沒有想到真相居然用這種方式展現在她的面前,**而銳利,只是一個剎那罷了,蘇夕冉的世界便已經成了一堆瓦礫,碎石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一下子擊中了她身體最脆弱的那一部分,她感到渾身冰涼,恍惚間覺得自己血肉模糊,痛的她無法呼吸。
蘇夕冉直視陸華的眼睛,“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開始,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這個世界其實很小,對不對?我有了疑惑所以派人去查,這一點也不難,他甚至沒有給你改名字,我很輕易地看到了你中學的照片,大學的,你長得像你父親,可是我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你是我的女兒,所以,我並不希望你在這個圈子再待下去。”
陸華的臉上一直帶着微微的笑意,卻讓蘇夕冉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只聽她繼續說下去,“沒想到周峪琿居然出錢付了違約金爲你贖身,我不知道他居然愛上了你,讓人覺得這真的是個瘋狂的世界,我寄希望於他只是三分鐘熱度,不會將所有人帶到一個無法轉圜的境地,看來我又一次錯的離譜。不過沒關係,很多事情我已經不那麼在乎了,聲名在外的陸華,我已經不關心了,倒是你,你要怎麼走往後的路呢?”
這樣的另類的母女相認方式,實在很想讓蘇夕冉驚聲尖叫,可是她剋制住那樣荒唐的想法,最後只是沉默地挺直的背脊,平靜地微笑,“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房間裡的兩個人都太專注於自己的心事,卻不知道門外已經有人站了很久,周峪琿的手指輕輕覆在門鎖上,半響才緩緩移開,離開的時候步子不由地重了些,踏在厚厚的地毯上,足音湮沒在空氣中。
蘇夕冉覺得時間彷彿被狠狠凍住,過了很久才見陸華站起身來,對她說,“有人想看我們的笑話,我偏不。”說完便獨自走出了休息室。
在場的記者都沒有想到蘇夕冉會和陸華一起重新出現在會場,兩個人頓時重新成爲媒體的焦點,記者們問着同先前沒有任何區別的問題,蘇夕冉應付自如,“那些照片我從未見過,也許你可以借給我回去研究一下,因爲很多時候,眼見不一定爲實。況且今天是個令人高興的日子,實在不適合討論這樣一個私人話題。”
記者又把目標轉向陸華,“陸老師,對於那些照片您有什麼迴應?”
陸華擡起眼角,露出招牌式的微笑,眼波流轉彷彿秋水在盈盈流動,她笑着說,“往事值得所有人懷念,可是最重要的事永遠是明天。”
見在這兩人口中問不出什麼來,記者又轉向的周峪琿,“周先生,都說您會在近期跟蘇夕冉訂婚,能不能告訴我們具體的時間。”
周峪琿還是慣常應付媒體時的那副樣子,沉着而溫文,對着話筒一字一句地說,“在短時間內,我們還沒有這樣的打算。”
衆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立在一旁的蘇夕冉,而她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周峪琿一眼,然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彷彿一株海棠,淡淡綻放在春日枝頭,酒會終於結束,蘇夕冉知道這件事也許只是個開始,自己也許會捲進更大的風浪當中,可是今晚她實在是太累了,只想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回去的路上她跟周峪琿都很沉默,只是這樣一個局面,兩個人除了沉默,又可以做些什麼呢?倒是周峪琿率先開了口,“你爲什麼要出來呢?”
她靠在座椅上,皮革帶着微微的涼意,只是她感覺不到,身體比空調吹出的風更涼,擡起眼來正對上他的眼睛,蘇夕冉努力地牽了牽嘴角,“逃不掉的事情,總要面對,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剛纔我對記者說的那些……”他像是要解釋什麼,卻被她打斷,“我知道,我明白。”
她居然笑了一下,在這種時刻看起來詭異異常,“你已經都知道了吧,很荒唐對不對?我現在纔算是明白,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永遠有我們絞盡腦汁也猜不到的結局。”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車窗外的風景飛速變化,同來的時候已經有了大大的不同。
“對不起。”他終於開了口,“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時間來面對這個現實。”
蘇夕冉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去,再也不看他,她執意要回自己的公寓,周峪琿沒有反對,分別的時候他照例輕輕親吻她的額頭,她只是笑了一下,“如果你有了新的決定,請一定要告訴我。”
正在等電梯便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陸華的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今天的場合實在不適合講故事,有興趣的話,可以約個時間,我告訴你當年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