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忍辱(一)

三年的大饑荒總算是熬了過來,大躍進的後遺症卻並沒有就此消除,毛澤東始終認爲三面紅旗是不能倒的,並且又提出了“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口號來,但是,脫離實事求是的原則,單憑着美好的意願,顯然是違背科學發展的事情。正是由於大躍進所產生的大饑荒,幾千萬的人餓死,很多地方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慘相,這對於中共中央的一些領導人來說,也不由得對領袖毛澤東主席產生了懷疑,於是在共產黨內部,有人開始認爲當初彭德懷對毛澤東的批評是對的,並且以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主要領導人爲首,開始調整經濟措施,將大躍進時期混亂的生產與生活重新步入正軌,正是由於這些措施的施行,各省的生產才得以逐漸得恢復起來。生產的恢復,自然也就有了糧食的收穫,前些時候還在全國流行的水腫病,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然全部地消失了。

可是,對於毛澤東主席來說,卻感覺到了自己在黨內和國內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再加上這個時候包括原來的盟友蘇聯的與中國的交惡,立時令他十分不安起來,經過了這麼多年來的政治鬥爭,有着豐富經驗的他已然成了一個玩弄權術和政治的高手,首先與他最親密的、並且選定爲接班人的劉少奇產生了分歧,在大饑荒剛剛過去之後,便又馬上在全國興起了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這一次開展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內容包括在城市開展“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等等的增產節約三反運動、五反運動,同時在農村開展“清賬目、清倉庫、清工分、清財物”的四清運動。而四清運動發展到後來,又擴大爲“清政治、清經濟、清組織、清思想”的大四清。自始至終,毛澤東一直認爲此時的國內主要矛盾還是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雖然在建國後已經消滅了資產階級,但是新的資產階級又產生了出來,另外,還有一個更危險的敵人,那就是修正主義,而且這些修正主義的代表們就在中央,於是號召人們,千萬不要忘記了階級鬥爭。

放多的地方在進行四清運動的時候,就是以階級鬥爭的方式開始的,令人一下子又彷彿回到瞭解放初期在全國開展的那場聲勢浩大的土改運動和鎮反運動中來。

毛澤東與劉少奇之間的矛盾,最終由劉少奇向毛澤東作了檢討,在其後的歲月中,這位聲名顯赫的黨內第二把手,也最終被他堅定擁護的領袖打倒在地,並且悲慘而屈辱地死去!

一九六五年一月,中共中央發出了《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目前提出的一些問題》的文件,這也就是著名的“二十三條”,在這份文件裡,按照毛澤東的意見,對全國的政治形勢作出基本的認定,強調運動的根本性質就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矛盾,並且特別提出來,這次運動的重點,就是整治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從此之後,又一個響亮的反派名詞出現了,這就是“走資派”。

所謂的政治,就是一塊被人捏來捏去的橡皮泥,可以捏成方的,也可以捏成圓的,折騰的卻是無數只想過一過平靜日子,卻又沒有好日子過的老百姓!

※※※

張義最終沒有能夠逃脫被打倒的命運,他回到黃城縣還不到一年,就因爲放縱老百姓搞自留地,搞責任制,而被當成了走資本主義路線的當權派打倒,他也成了黃州專署內第一個被打倒的走資派。

再一次被從縣委書記的位置上拉下來,對於張義來說,已經沒有頭一次那樣的委屈,他的心境也平和了許多,雖然在很多的場合裡,他被大家批來鬥去,他也學會了容忍,不發一言,他知道自己任何的辯解在這個時候都可能反而會成爲他們所指定的罪狀。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批判和檢討之後,張義最終得到了一份不錯的待遇:開除公職,回家反省!他知道沒有將他下放到貧苦山區裡去改造,已然是上面有人在保護他,對他的一種特別關照了。只是,他這個沒有公職的人,還必須要接受羣衆的監督,而且以後要是有什麼命令的話,他還要隨叫隨到。

張義回到了武漢的家,然後又拿着那封介紹信去街道辦事處報道,他已然成爲了一名走資派,是大家要打倒的對象,必須要接受監督,每天都要去街道辦報道。只是失去了工作,也就沒有了生活來源,他還年青力壯,街道辦事處經過研究之後,最終給他安排了清掃街道的工作,實際上是讓他變成了一名馬路清潔工。

在剛剛回到家裡的時候,張義的心情很是不好,還經常和徐小曼吵架,每一次都將徐小曼氣得嗚嗚直哭,仔細想一想,兩個人爭吵的原因卻只是爲了一些雞毛蒜皮的事。王金娜作爲大嫂,也是這個家庭裡實際上的家長,能夠理解張義壞透的心情,一邊勸着徐小曼不要生氣,一邊也耐心地告訴着張義,不管他是官也好,是民也好;是縣委書記也好,是清潔工作也好;他始終是這個家庭裡不可或缺的一員,是衆多孩子們眼裡的楷模,小虎已經當兵走了,家裡的許多事正好他可以幫一下。

孩子們都在慢慢長大,保姆劉媽也因爲身體的原因而辭工走了,王金娜便再沒有僱請第二個保姆,這個時候張義正好回家,倒也解決了這個家庭裡的後顧這憂,最其馬張義的兩個孩子放學回家有人管了。實際上,這個原本還算是人口比較多、非常熱鬧的家庭在這個時候正在逐漸地冷清起來。小虎已經在兩年前參軍去了,他在部隊裡的表現非常不錯,而且順利地考入了位於南昌的福州軍區步兵學校,在那邊由於學習的緊張,根本沒有機會回家來;熊家兩兄弟也大了起來,老大熊英也參了軍,卻是去了更遠的雲南;老二熊雄學習一直不好,高中沒有上完,在熊卓然的安排之下,在武漢港務局找了份跑船的工作,雖然辛苦,但是卻也正合他喜歡跑東跑西的性格。只有張義的兩個孩子還留在家裡,老大張勝強十四歲,正在上初中;老二張勝紅,才十歲,還在小學裡;這兩個孩子正是需要張義這個作父親的好好看護的時候。

對於掃大街的這份工作,張義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有些難爲情,畢竟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經常會有一些人在張義掃街的時候站在街角對着他指指點點,張義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不外乎是在說這個人曾經當過縣委書記,現在卻淪落爲一個掃地的清潔工,雖然一想到這些的時候,他的心裡頭就說不出來得難受,但卻在人前裝作充耳不聞、渾然不覺的樣子。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武小陽。

那一天,張義起了個大早,從街頭掃到了街尾,並且把所有的垃圾清理完畢,已然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他習慣性地坐回到路邊的一根梧桐樹下的石山椅上喝着水,這個時候武小陽卻象是鬼魅一樣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黑黑的臉孔,鬍子巴渣地對着他笑着,手裡還拿着一瓶酒和一紙包的茴香豆。

“小武?你怎麼會在這裡?”張義認出了來人,經不住地叫了起來。

“呵呵,張義,我其實看見你有幾天了,一直不敢認,今天特意帶着酒和吃的過來跟你想喝一喝,聊一聊,怎麼樣?”武小陽建議着道。

張義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武小陽幫助張義把掃地的工具收拾起來,然後來到了路邊一個小吃店裡,又叫了兩份菜,要了一個盤子,他將手中紙包的茴香豆倒在盤子裡,專門爲張義斟上了一杯酒,端起來,對着張義道:“張義呀,我們兩個有十多年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了吧?”

張義接過酒杯,想了想,點了點頭,依然記得他和武小陽最後一次在一起吃飯,還是在雲南的時候,那一次是他請客,送武小陽回家,屈指算來,已經有十年過去了。

“我是才聽說你的事的!”武小陽坐下來,與張義對望着,如實地道:“那天我從這裡路過,遠遠地看到就好像是你,呵呵,你一直不擡頭,我也不好意思過來和你相認。我看了你兩天,昨天的時候,在醫院遇到了王醫生,問起來才知道你的事!”他說着,又有些自嘲地道:“你看,自從我在醫院當了鍋爐工之後,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一樣,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

張義白了他一眼,他當然知道武小陽爲什麼會這樣,那是因爲他自己把自己關進了心牢中,不願意再與外人交流。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武小陽繼續說道:“我也經歷過如今你所經歷的種種,呵呵,原來的時候,我總是很自卑,覺得你是縣委書記,我是人反派分子,所以就算是知道你回武漢,也不好意思來看你;當然,我也知道你找過我兩回,那個時候我是故意躲着的,你可不要怪我喲?”

聽到他這麼一說,張義也笑了起來,道:“如今你不躲着我了?還專門故意來找我?”

武小陽點了點頭,笑道:“這回好了,我是右派分子,你也是個走資派,我們兩個半斤對八兩,又都差不多了,這讓我重新找回了當初時和你並肩一起走的自信!”

聽到武小陽這麼大實話都說了出來,分明夾雜着一種忌妒與自嘲,張義也笑了起來。

看着張義的笑容又彷彿是回到了從前,武小陽也笑了,然後認真地對着他道:“張義,你這一輩子,比起我來要平坦得多;你看到沒有,我比你更加不如,命運也更加不濟,但是我現在不是活得還好好的嗎?”

張義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麼,默默地點了點頭。

武小陽又接着道:“我聽王醫生說,你的心情很不好,我也能夠理解,原來我也是有過這種情況。”他說着,嘆了一聲,又道:“你應該知道,原來我可是比你還能夠爭強好勝,而且比你還能吹能談的,你看看我,先是在戰俘營裡消磨了棱角,然後又在歸管處裡學會了耐心。呵呵,接着在林場知道了什麼是世態炎涼,什麼是人心叵測;那個時候,我連死的心都有,但是我還是活了下來!其實我跟你說,張義呀,這麼多年來我覺得我學會了一項最大的本事,這也是我這一生來覺得最大的收穫!”

“是什麼?”張義連忙追問着。

“忍辱!”武小陽緩緩地吐出了這兩個字來。

張義不由得一呆,默然了。

武小陽還有解釋着道:“你仔細想一想吧,什麼是人生呢?呵呵,說到底,每個人都是一個忍辱負重的過程,只不過有的人能夠熬出來成爲人上人;而有的人卻經不起這種折磨,挺不住,最終只能是白受苦,成爲屈死鬼!”

張義沉思着,覺得武小陽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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