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那風從西北一直朝東南吹過去,噢噢叫着,象要把中國東北,這滿洲國的大地刮層皮似的!天寒地凍,這大風一刮,那氣溫更是不停腳兒地往下降!
午夜已過。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派駐覃縣荊家溝東山工程的宰豈翻譯官忽然從睡夢中醒過來了!他覺得膀胱有些個發脹。噢!得出去放放水了!
這時的荊家溝東山工程已經就在山肚子裡掏進去老遠了,山洞裡已經就用水泥澆灌出一個個大小不一,形狀也不咋一樣的房框子了!大,大得不得了,小,小得不得了,大約是各有用途。工程正處於緊要時期,關鍵階段!施工是日夜兼程,不停地幹!要說,咋這麼着急哪?那啥人能夠不急!那,想着中國全境,又想着在全世界再整點兒啥,磨磨蹭蹭的,磨磨嘰嘰的,啥好事兒能輪得到你!
工程上的人,不管是幹啥活兒的,除了施工當值的之外,都住在了洞外的帳篷裡。要說,天寒地凍,住在山洞裡不是挺好的嘛!山洞有個好處,冬暖夏涼。山洞外面老北風噢噢地叫,凍死個人!可山洞裡不說是溫暖如春也差不多!說住山洞影響施工,那是託詞!主要是沒人願意住!施工晝夜不停,那機器運轉轟隆轟隆的聲音,時不時的啥東西碰撞發出的叮叮噹噹的聲音,有時需要接着鑿山體,也不啥機器打在岩石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這些個聲音一起朝洞壁上撞過去,再折回來,不經意間擴大了多少倍,震耳欲聾!
就在山洞前平場的南邊兒,在山腳下,並排兒立着一溜兒的帳篷!那帳篷都是隸屬於日本關東軍軍部的軍工廠生產的,顏色要比那日本關東軍大兵穿着的軍服深上去許多,綠了巴嘰的,棉帳篷!帳篷裡面用木頭搭成的大通鋪,一順水兒地躺着二三十個大兵!這說的是日本關東軍駐覃縣守備隊的那些個大兵住着的帳篷!等到那啥作業隊的大兵,憲兵司令部的憲兵住着的帳篷,同那些個守備隊大兵住着的帳篷還有所不同!駐工程上的憲兵少,那棉帳篷也小。日本人講究,不願意滿地歡,在工程門臉兒前的平場東南向,也有一百來米遠的地兒,用枯樹枝圍出了一間茅房!說日本人講究,那是白天!等到晚上,夜裡,那可就不太講究啦!大冷天兒的,黑燈瞎火的,不是要上茅房麼?那得往山上爬!嘖!就爲上趟茅房,至於麼!等你倒乾淨了,那想睡覺的勁也沒了!作業隊的那幫子人還好說,幹了一天的活兒,啥時想睡都睡得着,可守備隊的那些個人就不好說了!等到宰豈這些個憲兵,那可就更不好說了!睡不着覺,就容易想這個想那個,想完壞的想好的,想完男的想女的,難受!
宰豈起了身,把那憲兵制服裡裡外外地都穿好嘍!把日本關東軍統一配發的那套傢伙兒,啥手槍,啥子彈,啥槍套都一併在身上安置妥當,就出了帳篷了!
宰豈出了帳篷,悄悄地,不遠不近地朝那工程的大門口,也就是那山洞口啦!瞅了瞅,又朝西南方向看了看,黑乎乎地啥也看不着!這兩個地兒那可是都有站崗的大兵的!
宰豈悄悄地朝東南山坡上的茅房走過去。到了地兒,並沒有進到那茅房裡去,而是在那茅房的外邊兒呆了一忽兒,把要辦的事兒就辦完了!接着,又往周邊踅摸了一圈兒,並沒有發現啥異常!這大冬天兒的,深更半夜的,那能有啥異常!接下來,宰豈就繞過了那工程的頂端,朝荊家溝的方向蹽過去了!
遠遠的,宰豈聽到了荊家溝方向傳來了雞鳴之聲。
宰豈是文化人。宰豈想着的事兒跟那些個沒有文化或有文化有得不多的人想着的事兒那是不一樣的。原先在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當翻譯,宰豈心裡有些個不大痛快!宰豈也不知始於何時,對人所從事的行當有了自個兒的看法!宰豈認爲,人這一輩子要說幹啥行當較比好,那當然是得幹在人世上或曰在社會上被人視爲重要的行當啦!那要說在重要行當裡幹着啥活兒較比好哪?宰豈認爲,要幹就得幹主體業務啦!在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翻譯,那肯定不是啥主體業務!到了這荊家溝東山工程上,這就不同了!這回幹着的可是憲兵這個行當中相當有份量的活兒啦!既然幹上了有份量的活兒,那不得幹出個樣子來嘛!從昨兒個開始,宰豈就開始腳踩兩隻船啦!這邊兒是日本關東軍憲兵,那邊兒,是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的特務,間諜!這下子可厲害了!一旦有了這些個想法,就有些個興奮,一旦興奮起來,睡覺就是個事兒了!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那咱爲啥不出去轉轉,蹓躂蹓躂!
宰豈從茅房那兒向北,下到了溝底,也就是工程所在的這個山頭的山腳啦!橫下里過了新修的山路,向北,然後再折向西,然後--可還沒等然後,宰豈有了發現了!
在要到荊志義家後山的時候,宰豈發現,就在荊志義家後園兒正對着的山坡上,有一個人影兒一閃就不見了!
宰豈吃了一驚!嚴格說,應該是嚇了一跳!要是說起來,宰豈自打入役日本關東軍,象今兒個這樣主動想去幹點兒啥的時候還真真兒就是不多!這還沒咋地呢!就遇到了意外情況,着實始料不及!宰豈以極快的速度在一棵樹下蹲了下來,眼睛一刻不停地向前邊看過去!也不是他看花了眼了還是咋的,或許是他看到了人家,人家也看到了他!反正是人影兒倏然之間就不見了!
宰豈沒有看錯。他看到的確實是個人!誰?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派駐覃縣荊家溝東山工程的女少佐監理王娟娥!
那要說,這深更半夜的,數九寒天的,王娟娥女少佐監理不睡覺,在這荒天野地裡幹啥哪?也是要上茅房嗎?也是也不是。王娟娥已經一連兩個晚上沒正經睡覺了!
王娟娥剛剛接到了日本關東軍駐奉天特務機關的命令。讓她在繼續擔任覃縣柳條溝大鐵橋工程監理的同時,擔任日本關東軍荊家溝東山工程監理!到得這時,整個東山工程滿打滿算也就王娟娥一個女人!好在柳條溝和東山工程兩下相距不算太遠,王娟娥決定,暫時還是住在柳條溝大鐵橋工程西南角兒的那所崗樓裡。
王娟娥心裡有事兒,睡不着覺,就自個兒一個人朝荊家溝這邊兒蹭過來了!
王娟娥並沒有直接上山,而是順着由柳條溝奔向荊家溝的那條山路走過去,一直到了荊家溝下溝與中溝相銜接的地兒,這才離開了那條道兒,直接向東,遂上了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