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聲,赫連鳴謙將乾坤殿的大門推開,大殿內沒有一個宮人侍奉,只有墨承乾一個人坐在玉案之前,握着硃筆在批改奏摺。
墨承乾是個十分勤勉的皇帝,爲了他的皇位,他可以犧牲掉所有人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若是隻作爲天朝的子民,自然覺得有這樣一個皇帝,是多麼的幸運,但作爲他身邊似友似親的人,便會覺得是個莫大的悲哀,因爲自己隨時便有可能被他犧牲的哪一個。
“來了~”
墨承乾聽到開門之聲,眼簾都不曾擡起看一眼,便知道來的人是赫連鳴謙,他有條不紊的將手中的硃筆放下,順便將剛批好的奏摺也合上了,打算專注的跟赫連鳴謙說話。
“皇上的計劃天衣無縫,將微臣逼到如此地步,微臣豈能有不來的道理。”
墨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身體挺直,一雙莊嚴的鷹眸直直的朝着赫連鳴謙看了過去,赫連鳴謙心中有氣,他能夠理解,此事的確是他一手籌謀的,但也是他自己撞上去的,怨不得任何人。
“朕不想跟你解釋什麼,也沒這個必要,你只要知道,朕做這些都是爲了天朝的萬里河山,爲了天下子民能有個朗朗乾坤,朕有錯嗎?”
墨承乾寬大的手掌撫過,剛剛被他合起的奏摺,他對皇位跟權利是有執念,但他自覺他做這個皇帝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他對得起天,對得起地,也對的起任何人。
“那皇上是覺得,是我們都錯了嗎?”
墨承乾定眸看了赫連鳴謙一會,隨後自龍案上起身站了起來,夜已經很深了,寂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響,連自己的心跳都如此清晰的可以感受到。
“你們,你已經把所有人跟朕區分的這般清除了,那你們跟朕的對錯自然是反着的。鳴謙別總站在一個角度看問題,除了給自己增添痛苦之外,你告訴朕,還有什麼用處?”
墨承乾一句話將赫連鳴謙堵的啞口無言,原來他跟錦月的對錯也是反着來的,所以才互相猜疑了這麼久,即使現在,都不曾真正的爲對方敞開心扉過。
“皇上,你能放過碧華嗎?只要皇上肯放過碧華,我什麼都願意答應你。”
墨承乾看着窗外的芭蕉微微嘆了口氣,室內的燈光照射在寬大的芭蕉葉上,那芭蕉已經越過了乾坤殿的屋頂。
曾有人說不吉利,芭蕉有美人蕉之稱,讓它長過乾坤殿,預示着會有女人禍亂宮闈,勢頭將壓過皇上,所以跟他請旨想要除去,但他卻沒有應允。
“鳴謙,朕的話,你還是沒能明白,若不是爲了這墨家的江山,你覺得朕願意跟你們爲難嗎?”
很小的時候,他還不是皇帝,對這些比他小几歲的孩子都有過照拂,那時真的是出自真心,只是因爲後來變了質,再提起在這份真心,便沒人信了。
“皇上要的不過是朝堂穩定,後宮安寧,天下女子千千萬,怎麼就非碧華不可?”
葉家雖然說在日月同輝之時,有鳳凰臨時一說,但那一刻出生的並非只有弦陽跟錦月兩個人,鳳凰是否真的印證在她們兩個人身上,始終是個未知數。
“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赫連鳴謙的神情震了震,話雖這樣說,但錦月表現出來的聰慧跟才能,對天下來說都極其的具有說服力。他這話,若說着後宮之主有比錦月更合適的,他自己都無法騙過自己。
“可是皇上,我真的放不下她,真的放不下她。”
赫連鳴謙將放不下重複了兩遍,南宮霖方纔就說,他都能放得下,爲何到他這裡便不能做到。
對於此事赫連鳴謙在來皇宮的路上思忖許久,他想唯一的區別便是玉和沒有嘗過跟錦月在一起的甜頭,所以才比他放得開。
“哎~,有一件事,朕一直不願跟你說,如今看來,不得不說了。”
墨承乾沒有回頭,單憑赫連鳴謙的聲調,便能夠體會到,他如今是怎樣的痛苦,雖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對於那個女子的魅力,他還是低估了一些。
“皇上指的是那一件事?”
墨承乾一把拉開了本關着的窗子,那高出乾坤殿的芭蕉,如此清晰的展現在眼前,在蒼穹懸掛的月牙所散發的光暈中,顯得格外的神秘而嬌美。
此刻他心頭蹦出一個危險的想法,若是那個勢頭壓過自己的女子是她,他竟然會覺得不錯。
“世人說情起無由,其實不對,一個人對一個人的鐘情,總會因爲些什麼,只是陷的深了,忘記了初衷而已。鳴謙,慕錦月對你的情,你可想過起因?”
關於這個問題,他似乎也跟錦月提起過,當時她怎麼說的來着,赫連鳴謙凝神回憶了一下,當時她似乎是說了一句,因爲他的字。
“難道皇上知道?”
當時錦月似乎是說了一句,因爲他的字,但好像是開個玩笑而已,他並未放在心上,但此刻聽皇上的語氣,明顯是知道些什麼。
"朕當然知道,因爲這本身就是朕特意籌劃的,只是本來以爲陷進去的是玉和,卻陰差陽錯,換成了你。"
赫連鳴謙的眸子徒然瞪大,對於墨承乾這句話,他不是很理解,什麼叫做本來是玉和,陰差陽錯換成了他。
“請皇上明示。”
墨承乾看着赫連鳴謙訕笑了一下,若不是赫連鳴謙步步緊逼,不肯放手,他到是不在意給他留下這一場美夢,有時候對人最殘忍的,便是這本可以不知道的事實。
“五年前,你剛剛步入朝堂,經常用海東青跟玉和通信,朕特意選了個時機,讓一個神射手,將你們通信的海東青,射傷落在了右相府的攬月閣中,隨後玉和跟慕錦月便因此通信長達五載,剩下的就不用朕再細說了吧?”
赫連鳴謙驚的防似一道天雷,自頭頂猝不及防的劈了過來,他伸手扶着門框,方能將自己的身子站穩,一張臉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