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風致萬萬沒有料想到,自己心急如焚的得勝歸朝,迎來的不是那人龍顏舒展,而是一道譴責他殘暴不仁屠城,另他解甲歸田的聖旨。
傾盆冷雨從頭頂澆下來,身上來不及處理的傷口還在淌血,所跪之處的雨水都已經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可依然及不上心口的痛。
突然一把油紙傘撐在了頭頂,噼裡啪啦的聲響,震的人驀然心驚。
“你這又是何必呢?”
傅風致直挺挺的跪着,俊逸的臉上褪去了以往的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不肯屈服的倔強。
“玉和,你明知道我在等什麼,又何須多費口舌。”
南宮霖沉重的嘆息一聲,朝着乾坤殿走去,傅家的人果真都是這般,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
乾坤殿的門是敞開着的,走進去,入眼便是那雙沉毅的鷹眸,微微向外側着,似是在看殿前跪着之人,又似乎什麼都未看。
“致兒他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
天朝皇帝墨承乾覆手在窗前濯濯而立,聞聲回了身,刀削一般凌人的面孔,透着份久居上位的霸氣。
“他想跪,就跪吧,朕沒有罰他。”
墨承乾龍袖一揮,鋪散聚風,騰生一股威嚴,讓人莫名的想要臣服。
“他身上舊傷未愈,新傷又添,這樣跪下去,皇上不怕……”
南宮霖將話就此收住,墨承乾對着那懸窗默聲一望,鷹眸中散出一絲不忍。
“玉和,總角之好,朕沒忘,你們不忍心,朕又何嘗不心疼,可他想要的,朕給不起。”
南宮霖凝眉靠前,看過那懸窗,透過那窗紙,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皇上是否想過,也許致兒並不貪心呢?”
墨承乾犀利鷹眸一掃,似帶着一陣狂風,大殿的氣息瞬間帶了重量,壓得人透不過氣。
“八年了,或許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可朕還替他記得,他已經二十一歲了,朕不能再耽誤他了。”
殿前那人滿身蒼夷,在狂風暴雨之下屹立不倒,戎馬一生,腥風血雨,或許無人知曉,他本可以逐世安穩的活着。
“伊人如斯,公子無情,殊不知越是看似無情之人,越是深情。”
墨承乾的鷹眸強烈一縮,濃郁的劍眉臨威顫動,似是要將這暮春凝成寒冬。
“玉和,若不是顧忌往昔情誼,朕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他收進後宮,無非得後人一句無關痛癢的謾罵,可他是人人敬仰的鎮國將軍,他是傲然與世的劍梅公子,他還是你我放在心間的至親,所以他配得上一份完整傾心,所以朕不能爲一時心軟毀掉他。”
南宮霖沉目下來,心中涌出一股酸楚,爲這肯對他坦誠相告的帝王,更爲殿前雨中那深情之人。
“我怎會不知,皇上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致兒好。”
外面的狂風把窗櫺吹的楞楞發響,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打在窗紙上,彷彿下一次就要掀開禁錮,充斥進來。
“罷了,朕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