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似乎在一瞬間裡,和記憶碰上了。
漫天飄雪,和那數不盡的悲傷,是誰旁觀了誰的現在,還是誰參與了誰的過去。
空氣中的血腥氣是如此濃烈,令人作嘔。白雪染紅,豔得刺目。
慌亂的耳邊是誰在驚呼,是誰在哀嚎,是誰在哭泣,是誰在怒罵。
死,都死了吧。你們都死了,我就可以活了。是這個意思嗎?
——那你們就死吧!
不管是不是。
——最後時分的清醒,看見了血流成河,空氣如此濃重,一顆心,都被揉碎成了渣子。
是我做的嗎?是我嗎?不是我吧!誰來告訴我,不是我?不是我!!
眼淚流下的時候,清晰了滿臉的血漬,道道劃痕,伴着沉重摔倒的身軀,沒有聲響。
天地間,一片安靜。
而走動之間,原本前頭歡快前行的冰零突然顫抖起來,眼裡失了焦距,手腳也沒了力量,不過是思緒變動之間,便摔倒在了地面上。
冷,好冷,特別特別的冷。怎麼回事?
她剛剛好像看見了什麼?漫天的血液,沾在雪花上,變成了血紅的世界。
噁心!那畫面,真正地令人作嘔,殘肢斷骸,鋪了滿地,唯一的完整,亦是滿覆鮮血。
桑子被突然鬆開了,摔倒在柔軟的雪地上,小孩兒滿臉的不解,沒有疼痛,卻是突然迎來了冰冷,不太習慣:“媽媽?”桑子奇怪地輕聲叫道,看向了倒在地面上的冰零。
“零,怎麼了?!”跟着的烈培被冰零的表現嚇了一跳,見冰零蜷縮在地面上,一陣着急和發慌。
“啊?”冰零擡起了沒有焦距的眼。看着烈培,像是透過他看往了遼闊的天地。眼中沒有了人的存在,會死的吧……
冰零恍惚着想。
“零?”烈培抱起她,不由得摸了摸她的額頭,冰涼涼的,是熟悉的溫度,並沒有什麼異常。“零,怎麼了?跟我說,怎麼了?”見冰零還是沒回過神來,烈培連聲問道。
“怎麼了……?……”冰零歪了歪頭。笑了。癡傻的笑容,觸目驚心。
烈培頓時也是傻了。
這怎麼回事?明明只是這麼走路而已啊?
這麼一想,空氣中那股香甜。突然濃密起來了。有一點點腥的味道。
烈培愣了。
“巴巴?”桑子把自己的小拳頭放進了嘴巴里使勁地吮吸着。他也有點餓了,發出來的聲音,都有了變化。
“出了什麼事了?”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烈培一擡頭,看見了追來的謝默。
烈培搖了搖頭:“不知道。零突然就摔倒了,然後就這樣了。”
謝默皺了一下眉,看向冰零,那癡傻的樣子有點離奇,或者說,也不能說是癡傻。而更像是爲什麼攝了心魄一般,那雙眸子的光芒被看不見的畫面掩蓋住了。
不由得伸出手去,謝默想撫上冰零的額頭做更細緻的查探。卻是不想,冰零眸光一凝,竟不管不顧地便要張口咬來。
飛快地收回手,退了三步,謝默才退開了冰零那懾人氣勢的範圍。爲此,他的臉色變幻莫定。最終還是垂下手來。
烈培見謝默吃撇。也是一驚,卻不覺得冰零帶了什麼氣勢,就連桑子,也是爬到她身邊爬上了她的懷裡,也不見冰零有什麼反應。
難不成是因爲額頭?可是剛剛明明他也試過了啊。烈培想着,又伸出手去。
這次卻是沒等烈培靠近,一聲呼喝大聲地傳來,冰零渾身一震,渙散的目光頓時凝結起來。
“怎麼了?”看見大家的架勢,冰零有點莫名其妙。低頭看看自己,似乎沒什麼不對的啊?只是,爲什麼會躺在雪地裡呢……她明明記得剛剛是在趕路的……
“零,你沒事吧?剛剛突然就倒下了。”烈培解釋道。
謝默在遠方的呼喝傳來的時候,便已經飛身而去了。
“突然倒下了?”冰零一愣,飛雪迷眼,一瞬間又想起來了剛剛腦海裡的畫面,身體再一次不由得一顫。
這次被抱着她的烈培感覺到了,連忙問道:“怎麼了?”
“沒事。”冰零飛快地低頭推開了烈培站了起來,逃開的眼睛代表着什麼意思,讓烈培心裡也不由得一慌:
“零?……”
“沒事沒事。”冰零連聲道,抱起了地上的桑子,“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等我知道了,會告訴你的。”冰零的目光回到烈培臉上,看見他在看她,又飛快地移開了。
遠方的呼喝有點聽不清楚說了些什麼,冰零拉了一把還半跪在地上的烈培,一起往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一路風急。
香甜的氣息突然染上了血腥氣息,變得有點噁心,冰零皺着眉捂住了鼻子。桑子也是,小小的眉毛揪成一團,看起來,那小樣子依舊是萌得讓人受不了。冰零忍不住親了他一口。
桑子的眉毛便舒張開了,都是笑意。
“乖孩子。”冰零小聲地讚道,輕輕地笑了。
及到眼前,冰零才終於知道那味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又是血。
這是一個壞透了的記憶。
冰零皺眉想道。
冰零還在發呆,事先叫起來的,是烈培。
冰零凝眸,纔看清楚了地面上,躺的是誰。冰玥、冰彬宇。
血痕交錯,氣息雜亂。還好還好。不像記憶中看見的那樣。
冰零愣了愣,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應該怎麼做。倒是桑子自動自發地連忙爬下冰零的身子,爬到冰玥身邊去叫道:“奶奶!”
沒有反應,或許也不是。冰零好像看見了冰玥的手指動了一動,卻沒有力量做些其他。
時間好像變得很慢很慢,冰零有些不習慣,這讓她不得不皺起眉毛。
烈培卻是推了她一把:“零!小心!”
強大的氣息擦肩而過,冰零有點不解。
烈培連忙把冰玥和冰彬宇搬到安全一些的地方。見冰零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能過去拉她:“零,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很沒精神的樣子?”
冰零皺眉,語調緩慢,語帶不解:“會、嗎?”
“你今天真的很怪。”烈培說,也是皺着眉頭。
冰零一愣,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他的眉心:“烈,別皺眉……”
烈培也是一愣,抓住了冰零的手,涼涼的感覺,透着奇怪的熱意。真的很奇怪。“你好好休息一下,別亂走了啊。”烈培囑咐道,把冰零拉到她父母的身邊。
桑子在努力地爲冰玥和冰彬宇療傷,冰零愣愣地坐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又站起身來。烈,爲什麼沒有回來了?
冰零奇怪地想。
她的思緒,現在真的變得分外緩慢了呢。
漫天的雪花,真的一種討厭的感覺,可以消失嗎?
冰零想。看着天空,卻沒發現有任何變化。
她是冰行者啊,爲什麼在這裡卻控制不住這些呢?非得在像學園那些的普通人的地方纔可以。真討厭,真討厭。
風雪在逐漸靜止的空氣中變得清晰又分裂起來,空隙越來越大,終於是不再阻礙到視線。被放緩的時間裡,思緒的緩慢,便也沒有關係吧?
冰零看向了那個戰鬥正酣的地方。
黑的顏色,很是刺眼。烈培一身白襯衫在那裡面也絲毫不遜色。即使是在風雪之中,也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謝默顯出了原形,那頭漂亮優雅的月靈貓踏着優雅的步子,繞着黑影騰飛。
地面上那些沾了血色的雪,被一點一點踏飛。思緒便也一點一點糾結了。
那黑色的影子很熟悉,像是見過的一樣。冰零想,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忙碌的桑子。一道治癒陣法倏然降落到了地面,把冰玥和冰彬宇包圍起來。
冰零又回過頭去看那邊熱烈的戰鬥。
並非是勢均力敵。
烈培只是在一旁權當騷擾,謝默纔是主力,一身皮毛與那鋒利的爪子,任誰來都是要吃些虧的。相比之下,烈培的火,確實傷害不大。
對方也是一身好防禦的。
黑色的影子很熟悉,冰零認真想了想,終於想起來,那模樣,與之前見到的黑蛇幾乎是一模一樣。
爲什麼現在才認出來呢?
冰零歪了一下腦袋,沒得到答案。
蛇身上那股特有的腥味和血腥味夾雜起來構成了一股奇怪難聞的味道,加上不知從何而來的香甜氣息,讓空氣變得膩膩的,分外沉重。
真討厭!
冰零想。
黑蛇的尾巴很是靈巧,亦是它的攻擊利器之一。一尾抽來,聽得出來那虎虎風聲,有種心驚的感覺。
烈培在它的軌跡上。
冰零皺眉。如果被抽到了,會很慘的吧?冰零想。
想要張嘴呼喊,卻因爲這遙遠的距離而發不出聲音。冰零足尖一點,飛快地飛掠過去。
瞬息之間,有多長。
烈培突然覺得眼前的冰零陌生了起來。
他時時提防着黑蛇的攻擊,這一擊卻是毫無辦法,眼見着快抽上了自己的身體,卻突然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從那攻擊之下脫離。而後便被丟棄到了地上。
冰零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像一直站在那裡一樣,一動不動。
手中的寒氣,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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