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家家戶戶已經是燭光點點,卻仍是不見倉逍和炎暝的身影,蘇慕凡不由得心慌起來,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殷容疏心裡也是有些擔憂,卻仍是面上鎮定地安撫着蘇慕凡,蘇慕凡推開房間的雕花木窗往客棧的樓下看去,一片漆黑的路上,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心中更是焦急。
現在的每時每刻對於蘇慕凡跟殷容疏來說都是煎熬,也不只是過了多久,房門外終於響起了腳步聲,蘇慕凡立時跟殷容疏對視了一眼,下一刻便有人推開了門。
蘇慕凡跟殷容疏均是向門口看去,心中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果然是倉逍和炎暝兩人。
“你們有沒有受傷?這麼晚回來,我跟容疏還以爲你們出了什麼事呢?”蘇慕凡急切出聲。
倉逍的樣子看起來雖然有些狼狽,不過看他笑得這般開心,應該是沒什麼事,“放心吧丫頭,你倉爺爺是什麼人?怎麼有事,非但沒事,我還找到了許多寶貝呢。”說着便是扯下腰間的布袋,解開了要給蘇慕凡看。
蘇慕凡連忙擺手,“如果是蛇啊、蜈蚣啊之類的,你還是別給我看了。”
炎暝心中暗道,要不是您老人家見了毒物就如同看到什麼無上至寶一般,咱們至於這麼晚纔回來嗎?真是拉都拉不回來啊。
倉逍微微撇嘴,“凡兒,你真是不識貨,我這裡面的可不是普通的毒物,就說這條七彩蛇吧,那可是武林中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寶貝啊,竟然就被你這麼赤裸裸地給嫌棄了,我這寶貝小蛇啊。”
蘇慕凡聞言皺眉,光是想想就有些不舒服,語氣中暗含警告道:“倉爺爺,我可是跟您提前說好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看到你的這些寶貝,否則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對它們做出什麼事情來。”
“放心吧,就算你想看,我也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行了,說正題吧,你們去探查的結果怎麼樣?”剛剛的對話稍稍緩解了一下蘇慕凡緊張的情緒,這纔開口相問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倉逍看了一眼旁邊的炎暝,“你來說吧。”
“我們確實找到了有人住在那裡的痕跡,我們順着那些痕跡找去,卻被一個陣法給擋住了,屬下無能沒能解開陣法,但是我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那裡。”其實今天這一趟走得並不輕鬆,那裡果然如外界傳言的一般,到處都是毒物,除了有毒的蛇蟲一類的東西,那裡的很多花草也是帶了劇毒的,要不是倉神醫跟自己一同前往,他想就算自己的武功再怎麼高,今天只怕也不能活着回來了。
蘇慕凡面帶喜悅地看着殷容疏,眼睛裡一片璀璨,殷容疏也是面色喜色,看來這一趟果然沒有白來,既然那裡還有人居住的痕跡,就很有可能是萬毒之手裘沙白,或者是他的徒弟什麼的。
“我們兩個對那個陣法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就先回來了,不過你們兩個都這麼聰明,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我們明天再去一趟吧。”倉逍打了個哈欠,“今天爲了收服這些毒物真是太累了,我先去睡了。”
倉逍離開以後,炎暝也被殷容疏吩咐去休息了,蘇慕凡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也是有了睏意,便是回房去睡了,唯獨殷容疏一人毫無睡意。
躺在牀上的殷容疏心頭的情緒卻是紛亂複雜,能走到今天這般境地,自己真的算是很幸運了,在自己遇到凡兒之前,自己對自己的身體其實已經是放棄了的,因爲他知道如果連倉爺爺都沒有辦法的話,那這世上大概是沒有能治好自己的人了。因爲自己體內的毒,他想過要放棄凡兒,甚至把她讓給別的男人,能許給她未來的男人,可是因爲凡兒的執着,自己終究還是決定要努力地嘗試這一下,如今總算是看到了希望,是凡兒給自己帶來了生的希望。
殷容疏閉上眼睛,心中暗自祈禱,上蒼啊,如果你真的能聽到人間的祈願的話,請你能給我許她一生的機會。
次日,蘇慕凡早早就醒來了,推開雕花木窗,溫暖的陽光讓蘇慕凡舒服地眯起眼睛,細細地感受這陽光的溫度,連日來的陰沉之氣一掃而盡,外面的街道上也開始熱鬧起來,看來這可是好兆頭啊,這般晴朗的天氣,今天這趟山谷之行一定能順順利利的。
用過早膳之後,他們一行人便是出發了,蘇慕凡特意穿了品紅色的衣裙,臉上含着輕柔的笑意,倉逍朗聲讚歎,“還從來沒見凡兒穿過這顏色的衣服呢,果然好看。”
蘇慕凡揚眉輕笑,“多謝倉爺爺誇獎了。”其實穿這件衣服就是爲了討一個好兆頭。
馬車上,殷容疏在蘇慕凡的耳邊輕聲道:“記得在見到司徒若雪的那天,你贊她傾國傾城,可是在我的眼裡,只有你才當得起這‘傾國傾城’四字。”
殷容疏溫熱的氣息輕柔地灑在蘇慕凡小巧的耳邊,那玲瓏的耳朵竟是染上了胭脂色,蘇慕凡微微低頭,嘴畔含笑,“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油腔滑調了?”
殷容疏擡手輕撫蘇慕凡的青絲,“這可不是油腔滑調,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他說過,這世上自己的眼裡除了凡兒之外,再也看不進別的女子,這是真話,因爲他心裡很明白,自己的悲喜已經全部掌握在凡兒的手裡,而自己甘心被她牽引。
馬車駛離熱鬧的街市,越是往前走,越是偏僻冷清,想來也是,這裡的人都把那地方當做人間地獄,自然是不願靠近哪怕是半步的,而此時外面響起一些野獸的叫聲,更是增添了幾分恐怖之意,那些參天大樹相互之間枝葉相連,竟是完全遮住了天日,有幾分陰森的感覺,那些暗衛也是高度緊張起來,時刻戒備的看着四周。
此時倉逍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倒是嚇得人心頭一跳,“你們不用這麼緊張,昨天我來的時候,已經把遇到的一些毒獸給放倒了,如果遇到了什麼有毒的東西,我會提請大家的,大家只要小心地跟着我就行了。”
蘇慕凡輕按着自己的胸口從馬車的窗簾伸出頭去,看向在前面騎馬帶路的倉逍,“我說倉爺爺啊,你別這麼突然地出聲好不好?嚇得我心頭直跳。”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在全身緊繃看着鬼故事的時候,後面突然出現一個人大聲嚇你一樣。
倉逍回頭看向蘇慕凡,大笑道:“行,未免給你嚇出個好歹來,容疏這小子給我算賬,下次我一定提前小聲告訴你好不好?不過,凡兒,你這膽子也太小了吧,要不要我拿我的那些寶貝們給你練練膽。”
蘇慕凡一臉的敬謝不敏,“謝了,不用。”
這麼一鬧,蘇慕凡的心情倒是放鬆不少,轉頭看旁邊的殷容疏總是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中有些好奇,他有害怕的東西嗎?
殷容疏被蘇慕凡看得不自在,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這麼看着我?”
“容疏啊,說實話,你有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
殷容疏仔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自己確實沒有害怕的東西,可是卻有害怕的事情,他最怕自己跟凡兒相處的時間太短,他怕自己不能陪着凡兒走完一生,他怕自己若是真的死了,凡兒選擇守着自己孤苦一生。
蘇慕凡狐疑地看着殷容疏,“真的?”
殷容疏輕笑,“真的。”
蘇慕凡微微撇嘴,“誰知道呢?”
山谷的入口處,果然生長着各色的奇花異草,倉逍滿臉嚴肅地提醒大家,這些花草皆是有毒,一定要步步小心,蘇慕凡心中道,這些毒花的生命裡還真的都挺頑強的,這麼冷的天氣,竟然還是開得這般嬌豔動人。
本來這裡是沒有路的,是昨天倉逍跟炎暝一起開闢了一條路,大家都是小心翼翼地走着,沿路均可以看到一些從未見過的美麗的花兒,美麗地讓人驚豔,倉逍卻是提醒你美麗的花朵上均是有些劇毒,很快喪命的那種,蘇慕凡心想,怪不得這裡有這麼多漂亮的花朵,卻不見一隻蝴蝶。想起今天早上倉爺爺要大家吃下的藥丸,他說那裡的一些花的香氣也是劇毒,這是提前做準備用的,蘇慕凡心中暗道,這裡是個絕美卻令人絕望的地方。
一路的小心翼翼,大家總算是順利地走到了倉逍跟炎暝說的那個佈陣的地方,殷容疏觀察了一下,心想,這裡面八成就是萬毒之手裘沙白住的地方了。
蘇慕凡皺着眉頭仔細看了一下,這個陣法果然很不簡單,看來這裡的主人很不想讓人拜訪,不僅選在這麼一個佈滿毒物的山谷,還在住處的外面佈下這般嚴密的陣法,他是想要過與世隔絕的生活,可是炎暝說這裡有人走過的痕跡啊,而且還是不久之前的。
轉眼看看身旁微皺着眉頭盯着陣法思索的殷容疏,蘇慕凡並沒有出聲打擾,她相信容疏一定能解得了的,而殷容疏也沒有讓她失望,果然在想了片刻之後,殷容疏就想出瞭解陣的辦法。
“你們都跟着我走,一步都不能走錯,知道嗎?”殷容疏仔細吩咐道。
“明白了,主上。”殷容疏的屬下們齊齊回答。
殷容疏推着輪椅走在最前面,炎暝在他的身旁護着,蘇慕凡緊跟在殷容疏的身後,而其他人也是緊緊跟在後面,殷容疏謹慎地走着每一步,偶爾會停下來思考一下再繼續走,這樣曲曲拐拐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了,走着走着也會看到一些白骨骷髏,倉逍能準確地判斷出他們死了多久了,最近的也是前幾年的事情了,蘇慕凡心中暗自感嘆,就算是闖過前方的毒物密佈,卻終究還是死在這陣法上了,蘇慕凡心中卻沒有害怕,只要跟着容疏走,她就沒什麼好怕的。
時間彷彿是過了許久,他們卻還是在兜兜轉轉,再看殷容疏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焦急之色,認真地一邊思考着,一邊推動自己的輪椅,終於,殷容疏眉頭一鬆,嘴畔浮起淺淡的笑意,“我們到了。”
蘇慕凡忍不住感嘆,“容疏,我真是越來越崇拜你了。”看着面前出現的一座佈滿花草的籬笆院落,蘇慕凡心中暗道,還真是美呢,只不過應該都是有毒的吧。
殷容疏一行人均是站着院落外,戒備地看着四周,可是卻什麼發現都沒有,這裡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在住。
“我們先進去看看吧。”倉逍提議道。
殷容疏點點頭,一行人便是進入了院內,未免發生什麼突襲事件發生,暗衛們均是把殷容疏跟蘇慕凡保護在中間,蘇慕凡打量了一下四周,便是確定這裡真的有人在住,大樹下的石桌上纖塵不染,應該是不久前剛被人打掃過,而且上面還放着未下完的一盤殘棋,木架上還放着未完全曬乾的花草,甚至晾衣繩上還掛着幾件未乾的衣服,是男人的衣服,顏色暗沉,卻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萬毒之手裘沙白的。
“要不要進屋看看?”炎暝請示殷容疏道。
殷容疏淡淡搖頭,“看樣子這裡應該是有人在住,我們不要貿然進去,免得冒犯了人家,且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吧。”
如此一來,一行人皆是在院落中等着,倉逍站在木架旁研究那些爲曬乾的花草,嘴裡還唸唸有詞地說些什麼,蘇慕凡則是把殷容疏推到了那石桌上棋盤旁,“你看看這個。”
殷容疏仔細看了一下,輕聲道:“這棋局真是精妙,看來這裡的主人也是一個精通棋藝之人。”
又是等了一會兒,炎暝終於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輕聲提醒道:“主上,有人過來了。”
果然,片刻之後,蘇慕凡的視線之內出現一名年輕男子,年紀看起來跟殷容疏差不多,而這也表明這個男子絕對不是萬毒之手裘沙白了,那他究竟是誰呢?
那男子顯然也被這樣的情形給驚到了,愣在原地久久沒有開口說話,還是殷容疏先開的口,“抱歉,打擾這位公子了,我們此次登門是有事相求。”
那男子回過神來,疑惑地看着出現在自己院子裡的一行人,“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自己來這裡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闖進來過,據說以前也從來沒有,他們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闖進來!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沒有被毒物所傷,而且甚至解開了師父佈下的陣法,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解開了陣法。”殷容疏淡然告知。
“你們來這裡究竟想要幹什麼?”男子戒備地打量着院中的一行人。
“你別緊張,不知道萬毒之手裘沙白可在這裡?”殷容疏聲音清潤,如春風和煦。
“你們是來找我師父的?可是他老人家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裘沙白是你的師父?那你可知道鴆寧?”蘇慕凡急切相問。
“你們是怎麼知道鴆寧的?”師父說鴆寧是谷裡的秘密不能傳出去的。
殷容疏淡淡道:“我中了鴆寧之毒,來這裡是爲了找尋解藥的。”
那男子皺着眉頭看向殷容疏,“怎麼可能?鴆寧之毒是不許外傳的。”隨即快步走到殷容疏的身邊探了他的脈象。
蘇慕凡聽聞那男子的話心中一喜,他說不許外傳,說明鴆寧在這裡還是存在的。
半晌之後,男子喃喃道:“果真是鴆寧。”隨即低頭暗自思索,師父以前跟自己提到過,自己有一個師姐,盜了鴆寧出谷,再也沒有回來,應該是跟那位師姐有關的吧?不過關於那個師姐自己知道的很少,因爲師父很少提起她,並且每次提起的時候總是會心情不佳,他知道那位師姐曾經是師父唯一的弟子,師父傾囊相授,沒想到最後卻是被那師姐背叛,盜藥離谷一去不回。
“可有解藥?”殷容疏沉聲問道,自己等這一刻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蘇慕凡也是緊張地盯着那男子看,沒想到等來的答案卻是令人失望,只見那男子搖搖頭,“這毒沒有解藥,你們還是回去吧,我幫不了你們。”
蘇慕凡皺眉,“怎麼可能沒有解藥,世間萬物均是相生相剋,有毒自然有解藥。”
那男子語氣有些不耐,“你說的對,萬物相生相剋,可是你們也知道師父是萬毒之手,他一生都在追求至毒之物,他當時想要製出這世上最厲害的毒藥,他成功了,就是鴆寧,可是他窮其一生也沒能研製出解藥的配方,正因爲鴆寧曾經害死了一條無辜的性命,而且師父他擔心若是世人知道這毒藥的存在會起了紛爭,所以他纔會不許把鴆寧帶出谷外,沒想到師姐她竟然背叛了師傅,盜走了鴆寧,一去不回。”
蘇慕凡心中頓時一冷,裘沙白終其一生都沒有製出解藥?那爲什麼會偏偏讓容疏遇上,他說的師姐應該就是歸海承禹的母妃,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容疏的母妃究竟是被誰下了毒?
“那你知道鴆寧的配方嗎?”倉逍問道,只要知道鴆寧的配方,自己或許還能製出解藥。
那男子皺着眉頭道:“我不知道,你們請回吧,我真的幫不了你們。”
說着便是往屋裡去,幾個暗衛瞬間擋在了他的身前,只見那男子冷冷一笑,語氣凜然,“怎麼?要動手嗎?在下定當奉陪。”
殷容疏擡手示意自己的幾個屬下暫且退下,“這位公子,我們並沒有惡意,我想當初你師父不許泄露鴆寧的消息,也是不想傷了人命,如今我已中毒多年,恐怕時日無多,就請這位公子好心告知,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這毒也是因爲你師父而起,若是他如今還在世的話,一定會盡力相救的。
那男子依舊是一臉的猶豫,蘇慕凡面色鎮定,心中卻是萬分焦急,然而,還未等到那男子開口,殷容疏的面上便是有了異色,蘇慕凡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彎下腰,緊張地看着面色難看的殷容疏,“容疏,你怎麼了?”
倉逍也是快步走了過來,“他體內的毒又發作了。”
蘇慕凡的心彷彿一瞬間墜入冰窖,上次容疏毒發的時候,倉爺爺就說過,他的毒砸體內已經蔓延得很厲害了,下一次毒發很有可能就危機心脈了。
“我看一下。”那男子舉步上前,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