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密戰友章國腦繼續留在了部隊上,我不知道給連長的那番話是否起了作用,其實這不重要,能讓章先生留下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訓練還在進行着,從訓練場轉移到了野外拉練,這種拉練對我和大錘來說,是家常便飯。
城市兵與農村兵逐漸拉開了差距,大多數來自城市的新兵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下,有些體力不支了。在訓練過程中突然暈倒這樣的意外經常在發生,排長同志顯得很淡定,每暈倒一個,他便打電話叫來醫療隊,我們仍然在他的嚴格監督下繼續前進。
汗水如泉涌般從臉頰上流着,汗水裡的鹹味刺激的眼睛有些疼痛,我不斷用胳膊擦着額頭上的汗珠,焦灼的太陽對我們不依不饒,曬的我們叫苦連天,我們很希望在這個時候能夠突然轉陰,再下上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把我們快要起火的皮膚灌溉一下。
排長似乎有神機妙算的本領,他騎着一輛軍用摩托車,摩托車的保險槓上掛着一個擴音喇叭,喇叭裡喊道:“新兵蛋子們,不要癡人說夢,這個時候是不會下雨的!知道爲什麼嗎?”我們已經累的說不出話來,只管往前賣力的擡起雙腿,前進,再前進。排長自娛自樂,繼續在喇叭裡哈哈大笑了一陣。
“因爲我和老天爺商量好了,誰讓你們要當兵的?趕快回家去吧!家裡的陰涼多舒坦,跑這兒來受罪,你們都是傻子!”排長正激情洋溢的演講着,摩托車的油門忽大忽小,轟鳴聲在我們的頭頂上盤旋着。
我一邊跑,一邊喊道:“排長,折磨別人的感覺很過癮嗎?”
兄弟們聽到帶有挑釁性的言語,都在疲憊不堪的狀態下大笑了一陣。
排長把油門加大,一下子騎到我前面。喇叭裡說道:“李當兵,你剛纔說什麼?”
“排長,我說你今天很酷!”我說完,大家又笑了。
排長又放慢了速度,喇叭裡繼續喊着:“看來你們的精神還很足嘛!既然這樣,那就再加五公里!”
大錘氣喘吁吁的罵道:“李當兵,你個哈慫,你要累死兄弟們嗎?應該給你一個人加五公里纔對。”
“大錘,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笑着說道。
蒼天不負有心人,一轉眼的功夫,天上變得烏雲密佈,緊接着下起了小雨,我們瘋狂的吶喊着,排長一定非常無奈,剛纔還吹牛和老天爺商量呢,這下老天爺可不買賬。
我頗有興致的說道:“弟兄們,唱首歌吧!”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
這場小雨下了個不停,將熱火朝天的訓練降了一下溫。排長說給我們放一天假,但是不能走出軍營,只能在軍營活動。儘管這樣,我們依然很興奮。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從部隊開設的小賣部裡買了一張電話卡,跑到電話亭裡。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母親熟悉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我頓時有些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這一個月,好似乎超過了十年,顯得漫長而遙遠。
“兵啊,你在部隊裡過的怎樣?苦不苦啊?”母親關切的問道。
我故作興奮的對母親說道:“媽,你就放心吧!我們在部隊裡很開心,吃的都是大魚大肉,部隊裡的伙食可好了,很多東西在咱們家裡吃不到呢!我們現在每天在訓練,我能堅持下來!”
母親笑了,她說道:“兵啊!你爸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和你說話呢!”母親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父親在那頭搶着說道:“當兵!當兵!”聽得出來,父親是有些激動的,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我親切的喊了聲:“爸爸!”
“你有沒有捱打啊?部隊裡聽說很嚴,首長是不是打你了?”父親問道。
我笑着說道:“爸,沒你像的那麼嚴格,首長對我們都很好,訓練的時候對我們的要求很嚴!”
父親說道:“嚴了好!嚴了好!你現在是一名解放軍,和以前不一樣了,不但要聽部隊的話,也要對自己嚴格要求!給咱們爭光!”
我連連答應着父親的叮囑。
我打完電話,走出電話亭,恰好碰見章國腦。看見他眼淚巴巴的,於是我就問他:“大仙,你這是怎麼了?”
章國腦擡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用袖子連忙擦了一下兩個眼窩子裡的淚花。他難爲情的說道:“沒事,沒事!”
“我剛纔也流淚了,沒什麼丟人的,我們都是感情動物,想念親人很正常,家裡都好嗎?”我對章國腦說道。
“都好,都好!”章國腦笑着說道。
在一個月的錘鍊裡,我們每個人都成長了,我們從一個個個體逐漸向一個集體靠攏,在訓練中,我們懂得了團結,懂得了協作。我懷着最初的夢想走進軍營,但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人,我依然不夠明白,只有在這種摸爬滾打之下,我才能慢慢體會到屬於軍人的血性與剛毅。
熄燈號已經吹響,我們的宿舍裡一下子恢復了安靜。睡在我下鋪的章國腦用腳把我的牀板使勁蹬着,我把頭伸下去,對他悄悄的罵道:“你幹什麼?”
章國腦說道:“當兵,問你個事!”
我不耐煩的說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你有沒有親過女孩子的嘴巴?”
我無奈的說道:“章國腦,你發春了吧!睡覺!”說完,我把頭蒙在被子裡。
等到章國腦呼聲四起的時候,我依然還醒着。突然想起之前的往事,想起那個短髮女孩。內心掀起了一陣狂風暴雨,那是青春留給我的財富,不管結局是好是壞,那都是時光的車輪在翻滾。我知道,選擇了當兵這條路,也許會失去很多,也許不會像以前那樣放縱。這就是使命,這就是純粹的夢想,有得必有失,我得到了一次實現夢想的機會,我得到了一次向崇高敬禮的機會。就這樣在恍恍惚惚中睡着了,夢中有一束鮮豔的丁香花在招手,我極力向它靠近,我不想失去那一種美麗,然而,我跑的越快,丁香花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