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江紹東沒回房間睡, 喬冉越想越氣,早上五點就爬起來,推開客房的門。
江紹東還沒醒, 喬冉也不說話, 站在牀前看着他。江紹東睜開眼睛看到牀前站着一個人, 表情有點初醒時的懵懂。
“你幹什麼?”他似乎有些不滿, 爬起來靠坐在牀頭。
“你什麼意思?”喬冉問他。
江紹東瞥了一下眼睛:“什麼什麼意思?”
喬冉看他這麼裝傻, 更生氣,指着他說:“對不起你的是姓江的,你爲什麼對我這樣?我每天好菜好飯伺候着你, 我有什麼錯?你睡在這裡又是幾個意思?”
明明數落他,自己卻氣得要死, 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
“什麼幾個意思?我昨晚處理事情遲了些, 怕吵醒你就睡客房了。”她忽然提起江家人, 江紹東臉色也不太好看,“一大早發神經吵得人不能安生, 這日子還怎麼過?”
他嘀嘀咕咕起身去衛生間洗漱,喬冉被他的話激怒,對着他的背影吼了一聲:“不能過就別過了。”
回到房間喬冉開始收拾自己行李,這陣子她內心的委屈積攢得很深。剛開始他有些反常她不是不能理解,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 他還這樣。
想起他昨晚最後那句話, 她的心忽然一下子沉到谷底, 他不是沒有緩過來, 他是變了。
世間男子大多如此吧, 沒有得到的時候百般討好萬般小心,得到之後就不上心了, 雖說江紹東的轉變情有可原,然而結局最終一樣。
她成了他心裡可有可無的人。
江紹東下樓的時候經過門口,看到喬冉正往旅行包塞衣服,有點驚訝:“你去哪兒?”
“和你沒關係。”
喬冉提起包從他面前走過,江紹東這時候也生氣了,在她背後說:“好,都走了好,一個個都是白眼狼,就知道往我心上捅刀子,你跟他們有什麼兩樣?”
喬冉已經下了一大半樓梯了,卻因爲他最後那句話站住了腳步,慢慢回過頭去。
江紹東站在樓梯口,他穿着的居家的服飾,臉上的表情還有些氣急敗壞,但依然高大挺拔,俊美無儔。
他還是這樣好看,這樣吸引人。
她忽然覺得心酸,可最終什麼也沒說。
清晨的大街上人跡寥寥,喬冉拎着包蓬頭垢面的,像只孤魂野鬼。她在街邊晃盪了一會,就有出租車經過,喬冉上車之後報了譚影家的地址後,憋了許久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小兩口吵架了吧?沒事的啦,牀頭打架牀尾和,不要傷心啦。”司機大叔挺熱心,一邊開車一邊勸喬冉。
喬冉衝着前面扯了扯嘴,然後扭過臉看窗戶外面。
到達譚影家時間還早,喬冉也沒吵醒譚影,自己用鑰匙開門進去了,換鞋的時候看到地上放着一雙男士皮鞋,她有些發愣不知道是進去還是出來。
譚影正好起牀上廁所,一開房門看到一個人站在玄關處,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回來了?”
等走到面前看到喬冉的樣子,心裡頓時就明白了:“吵架了?”
喬冉沒回答她,只是問:“是不是不方便?”
譚影往後看了一眼,說:“沒事,他一會兒就走了,你先回房間,被褥都沒收,你自己換一下。”
房間還是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樣子,喬冉放下包,拉開衣櫃找出乾淨的被套牀單換上,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但也不好出去,就這麼幹耗着。
不多時門外有響動,接着是開門關門的聲音。喬冉便坐起來,房門被人敲了敲,譚影推門進來了,坐她面前。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還離家出走了?”
喬冉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流眼淚。
譚影見她哭得泣不成聲,一下子從牀上躥起來:“他欺負你了是麼?我找他去。”
她作勢要往外走,喬冉趕緊拉住她,譚影說:“你別拉着我,我纔不怕他呢,你對他不離不棄他居然還欺負你,我一定得給你討個公道去。”
“算了,感情的事又有什麼公道可說,何況,這事不怪他……”她說着靠在譚影肩上,慢慢流淚,“真的不怪他,往他心上捅刀子的人,曾經也有我一個……”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
早餐過後喬冉和譚影一起上班去,譚影看看她的樣子,有些憂心:“你不如在家休息一天吧,你這樣子怎麼能上班?”
“我沒事。”喬冉說,“這家公司現在在我名下,不管將來和他怎樣,事業總是要自己做的。”
譚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變了,喬冉。”
喬冉看着前方路面:“人都會變的,我也一樣。”
在劉銘的幫助下,喬冉將公司經營得很順利。她整個人也變化不少,剪短了頭髮,穿起了套裝,性格也收斂了,不像以前那樣橫衝直撞。作爲公司法人,偶爾還能在新聞上露個面。
相比之下,江紹東更加高調,他手裡本來就有人脈,東盛自打成立以來勢頭迅猛,他雖然卸去光環從頭開始,但在業內以及媒體心目中,他依然是業界精英。
而這時的南興已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波瀾。
喬冉沒有刻意去關注,只經常看到媒體報道:李豔華母子根本不是經商的料,南興若不及時扭轉,未來堪憂。
還有的說:若不是江紹東江山打得穩固,南興早已倒下。
每當看到這樣的言論,喬冉心裡就覺得很開心,有股子一榮俱榮的沾沾自喜,過後卻又覺得悲傷。
快要過年了,喬冉決定了和譚影一起回家過年,某天不忙的時候,兩個人約好中午去逛街買點東西。
S城的冬天並不冷,喬冉站在路邊,穿着件寬大的毛衣,肩上搭着一塊披肩,長長的流蘇垂落到大腿根。
有輛車在她前方停下來,車上下來一個人,穿着西裝,身形修長。
他朝她走過來:“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喬冉沒理他,轉過臉看對面的路。
有風吹來,毛衣往後蓬起來,披肩貼緊着她的身體勾勒出一個弧度,他愣了一下,擡頭看她:“看起來應該不錯,你胖了。”
又說:“他也不錯,早上還上了電視,精幹帥氣,和以前一樣。現在最慘的就是我了,他把南興的股權賣給我們的仇家了,先前我們都以爲他離開的時候就會賣,結果等到這個時候……他果然老辣,知道什麼時候出擊才能斷了敵人後路……”
他提起往事,喬冉的新仇舊恨就一起上來了:“你們當初可有給過他活路?你們怎麼欠他的,現在就一點一點還回去,無論多艱難都得受着。”
江紹南並不生氣,反而笑了笑:“是啊,出來混遲早要還,我哥也常這麼說。”
喬冉再無話說,江紹南過了一會也走了,走前對她說:“對不起,那天我不該那麼對你。”
喬冉因爲他這一句話一時間有些恍惚。
“哎,那不是那小白眼狼麼?”
喬冉回過頭看到譚影的臉。
“他找你幹什麼?”
“沒什麼。”
回家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喬冉一天比一天惆悵,站在鏡子前試衣服的時候更惆悵。在外面還好,穿件寬大的外套還能遮掩一點,可在家裡穿着貼身的衣物根本就藏不住,這回去劉麗娟該暴躁成什麼樣?
譚影說:“你爲什麼不告訴他?何苦這麼糾結?”
喬冉說:“你不懂。”
“我有什麼不懂?我只知道你現在這樣就應該跟他在一起,他也應該會和你在一起。”
喬冉說:“我不想,他跟我在一起是因爲這個。”
譚影看看她,說:“我懂了。”又忍不住嘆氣,“你們倆啊,真是……太能作了。”
喬冉回:“你又何嘗不是?”
譚影頓時無話,她和紀雲也在冷戰中。她要回家了,紀雲還是一點表示都沒有,這令她很失望,乾脆不理他。
半個月後,江紹南卸任南興總裁,新任總裁則是他們原先的敵手,和江紹東曾經過過招,也是個有手段的人物。
喬冉是在手機上看到的新聞,譚影當時發微信給她,說:報應來得還真快,哎,你說我要不要給大江發個賀電?
我不知道,喬冉回覆她。
譚影發了個撇嘴的表情,心裡還是有些躍躍欲試,到了快下班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恭賀江總雙喜臨門。
自從喬冉搬回來後,譚影應喬冉的要求沒有跟江紹東透露過她的任何消息,自然也不聯繫,沒想到那頭很快回復:何來雙喜,譚總?
譚影驚覺說漏嘴,只好裝死,再也不出聲。
喬冉這邊正好接到江紹南電話,問方便不方便出來見一面,喬冉想起他以前做過的那些沒道義的事,有些猶豫。
“不方便就算了,我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道個別而已。”江紹南說。
“你要去哪兒?”
“英國。”
喬冉一時沉默,想想還是問了句:“去英國做什麼?”
“學音樂。”他好像在那頭笑,口氣聽起來十分輕快,“我現在終於明白,有些能力是天生的,做生意我不如他。”
喬冉聽得有些悵然,說:“人總要錯過才知道反省,失去才知道珍惜,你現在能想明白這個道理我很高興,不過年底了公司事情多,我就不送你了,你一路順風。”
“你是不是還恨我?”江紹南連忙追問。
“不恨了。”
“真的?”
“真的。”
“那我放心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