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該死,只顧着意亂情迷,卻沒有注意到楚君桓的後背裹着一層繃帶,繃帶早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她將繃帶小心翼翼撤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深深鑲嵌在楚君桓後背之中,皮肉都翻開了,清楚的露出了肉來。她不知道這一道傷痕是怎麼來的,但,但看得出來他是徑路過一場輸死之戰的。
到底出什麼事了?爲何,爲何會變成這樣?畫黛強忍着自己淚水,強迫着自己的手不要顫抖,一點點的爲他擦去後背滲透出來的血跡。
很快,一盆清水就被染成了鮮紅色。
看着楚君桓的慘白無色臉,畫黛顫抖着用手輕撫着,咬緊了自己嘴脣,“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就傷成這樣呢?”
冬梅很快就把李太醫帶了過來。
或許是急着被叫過來的,李太醫滿頭都是汗,氣喘噓噓的看了看畫黛,“夫人您……”
畫黛眸子一沉,“是王爺受傷了,我不希望別人知道太多。麻煩李太醫了。”
“王爺?”李太醫聞言顯然有些驚愕,而後看了看屋子內,隨即便大步走進了屋子。
房間內的空氣有些壓抑,畫黛轉身將屋子內所有窗戶全部打開。
她站在一旁,看着李太醫小心翼翼的爲楚君桓處理着那個傷口,不禁的,她自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麼深的傷口,這是全然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就是想要置人於死地的。
到底是誰,下如此恨的手?
只見李太醫仔仔細細的清理了傷口,而後在傷口上撒上了灰褐色的金創藥,最後只聽他鬆了口氣,趁着冬梅轉身換水的空檔,他看着一邊的畫黛如釋重負道:“幸好幸好,這傷口雖深,所幸沒有命中要害,就差一點點,太險了。王爺果真是福大命大,夫人不必擔心,”頓了頓,李太醫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水,“只是王爺流血很多,以後還得好好臥牀好好調養。”
“我明白了。”畫黛看着楚君桓稍稍深呼吸了一下,而後看向李太醫,“太醫,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麻煩你力所能及的替我隱瞞,行嗎?”
“老夫明白。”李太醫也是在宮中行醫數十年的老人了,每次楚君桓有什麼,都是找李太醫的,顯然他是楚君桓的人,“老夫是來替夫人診脈的,夫人因爲天氣炎熱偶有不適,老夫替夫人開了一些開胃的湯藥。”
“多謝了。”畫黛很滿意李太醫的回答,笑着點點頭。
李太醫隨後又道,“我現在就去爲王爺開藥,之後的幾日,夫人可要多加留意王爺傷口情況,如今天氣炎熱,傷口不易包紮起來,所以容易感染。”
“我明白了。”畫黛點點頭。
看着李太醫走出房間。
畫黛緊蹙的眉頭卻依舊散不開。
“嗯。”畫黛突然低吟一聲,把手掌覆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明顯感覺到一陣陣胎動,腹中一陣痙攣。
畫黛稍稍緩了緩神,而後低頭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輕撫着肚子內的小生命,柔聲安慰道。
不禁輕笑一聲,“孩子,別擔心,爹爹沒事的,他是那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有事呢?乖,別怕。”別怕,孩子,孃親會保護你,爹爹也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
畫黛閉上眼睛,深深的深呼吸了一下,而後將心中所有的不安和很多的疑惑都緊緊的壓制在心底,她拿起手邊白羽扇,走到楚君桓身邊,輕輕的爲他扇風。
她用手帕爲他擦去額頭的汗水,手輕輕的拂過那張輪廓線條明顯的臉。
屋子內十分安靜,只能聽得見窗外蟬聲鳴鳴,窗外竹葉簌簌的出聲。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躺在牀榻上立刻動了一下身體,蹙眉痛苦的呻吟出來。
畫黛見狀昏昏欲睡的神情突然提了提神,“王爺,你醒了?”帶着一絲的疲倦,畫黛的聲音刺痛了楚君桓的心。
他努力的讓自己清醒起來,當他確定自己可以以一個他認爲最好的精神面對畫黛後,他這才慢慢把眼睛睜開,眼前的視線雖然朦朧一片,但是他不難從身形判斷出,而後他勉強的衝着畫黛揚起了脣角,“ 我,睡着了嗎?”
畫黛終於放心的笑着道,“嗯,是啊,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楚君桓看着畫黛的樣子,顫顫巍巍擡起手,輕輕的撫摸着畫黛臉頰,“那你上來陪我一起睡。”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但他知道,在那一刻,他滿腦子裡都是畫黛還有孩子。原來心中有了牽掛就會怕死,他從不怕死,從來在他心中,沒有死亡這個概念,可是那一天,他面對這四方偷襲他的人,他突然感到了害怕,他害怕自己會死,因爲他知道,若是他死了,畫黛怎麼辦?孩子怎麼辦?呵,那一刻,他感受到他的心是熱的。
所以他拼命突出重圍,他努力揮動着自己手中的長劍,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畫黛看着楚君桓,只有無奈點點頭,“好。”
她努力小心翼翼的睡在楚君桓的身邊,楚君桓則伸手將她攬在懷中,很滿足閉上了眼睛。
畫黛並沒有閉上眼睛,只是這麼看着頭頂漂亮的牀慢靜默的出神。
她腦子裡都是楚君桓後背上的那一道深深的口子,她知道楚君桓絕不會告訴她的,所以她必須要自己去調查。
畫黛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其實這三天她也沒好好的休息過,如今楚君桓也算安然的回來,她也能稍稍的安心了些,算了,什麼事等好好的睡一覺醒來再說。
畫黛這麼想着,自然也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朦朧之中,她的眼前烈焰騰騰,映照着漆黑的夜空,風疾,人冷,有人一步一步的踏在白色大理石臺階上,寒風咧咧,他的盔甲上濺滿了鮮紅的鮮血,手上的劍尖還在滴着粘稠的血液,頭上的重盔早就摘下了,一頭凌亂長髮下黑色的眸子只有嗜血的厲芒,剛毅英俊的臉上滿是冷酷的堅韌。
漫天大火,火光之中夾雜的是哀號遍地的聲音,刀槍劍戟在畫黛的耳邊交織着,聲聲刺耳。
放眼望去,城下是黑壓壓的騎兵,一聲令下,三軍啓發……
畫黛站在烈焰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卻是無法將抑制着心頭的痛楚,她撕心裂肺的嘶喊着,可是她的聲音卻被的無盡的淹沒在了那萬馬奔騰之中……
“不要,不要……不要,不,不要……”畫黛猛地做起身子,她神情恍惚的看着前面,十指伸進自己的頭髮中,“原來是做夢啊……”畫黛心有餘悸的拍着自己的心口試圖平復自己心頭不安。
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夢呢?太可怕了。
畫黛在心中暗暗道。
只是下一刻,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回過身看向身後的牀榻上。
原本她記得清清楚楚的,楚君桓是安安靜靜的睡在她身邊,怎麼此時此刻,她身邊竟是空空蕩蕩的。
人,人呢?
畫黛猛的提起了精神,噩夢中的場景頓時便煙消雲散了,她想都不想的便下了牀,赤腳便向屋外走去。
真是的,自從懷孕以後,她就特別嗜睡,原本睡眠不會這麼深的,這回只要安心的睡,就能睡得很深。
楚君桓呢?他怎麼不在牀上好好的躺着呢?他傷的這麼重……
畫黛心中暗暗的抱怨着,但一邊卻一直向外走去,去找楚君桓。
天也已經黑了,看着頭頂的月亮,估計也已經過了子時。
這麼晚了他會去哪兒?
畫黛心中這麼想着,一直順着房間外的走量向前走去。
因爲是夏天,屋外清風倒是顯得的舒服了很多,沒有像屋子內那麼悶熱了。
走着走着,畫黛就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站在走道的拐角處,只聽前面湖邊傳來輕微聲音。
畫黛聽得出來是黎城的聲音。
“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降罪。”藉着月光反照在湖面上泛出的點點光亮,只見兩個身影正在湖邊,一個人正跪在地上,另一個則站在那裡,什麼都不說。
那兩個不是別人,正是楚君桓與黎城。
他們怎麼了?
畫黛一時好奇便小心翼翼的上前了兩步,躲在暗處細細偷聽。
楚君桓只是沉默,並沒有說什麼。
“王爺,屬下這次犯下大錯,沒能及時發現危險的存在,讓這麼多弟兄白白犧牲,還差點連累了王爺,屬下最該萬死,請王爺賜屬下一死吧。”黎城跪在那裡滿腔痛苦的懇求道。
這時楚君桓微微的嘆了口氣,“起來吧。”
“王爺。”黎城顯然還耿耿於懷,面對楚君桓寬恕,他依舊自責。
楚君桓仰起頭,看着頭頂的那輪殘月,“黎城,這件事也是本王一時疏忽,如今皇后顯然要對我們斬草除根,今後我們的處境會很難,以後多注意就好。你也受傷了,下去休息吧。”
黎城不甘心道,“皇后果真心狠,竟這麼快就要對我們動手,虧得王爺,這麼多年都暗中幫助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