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念本就早產,體質就比平常的孩子弱。
這般風餐露宿,孩子還是熬不住發起高燒。
“夫人,不管你的事,你別這麼說。”冬梅心疼的看着畫黛憔悴的樣子,“夫人,你把孩子給我,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
畫黛只是搖搖頭,就是不肯將孩子交給冬梅。
冬梅也只有無奈的嘆了口氣。
馬車外離涯卻也是格外心疼,“黛兒,我們已經進了滄瀾了,我們儘量在日落前趕到小鎮上,找個大夫,別擔心。”
雖這孩子不是他的,可他卻曾也爲人父,也期待過生命的降生。雖爲他懷孩子的不是他所愛的人,但爲父之心卻是一樣的。
馬車疾馳而過,揚起一地的塵土……
天黑之前,他們終於到了滄瀾境內一個小鎮之上,也終於找到了一個大夫。
畫黛焦急的看着大夫爲孩子診治,屋子裡安靜的幾乎連呼吸聲都聽得出。
終於大夫仔細的診治了之後,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
“大夫,我女兒怎麼樣,她怎麼樣?我求求你,救救她,她才四個月呢。”她還沒有見過她的爹爹,她不可以有事的,不可以的。
畫黛拉住大夫的手,哀求着,臉上難以掩飾她疲倦。
“夫人,老夫也只能說盡力而爲了。”大夫無奈的垂下頭。
“盡力?!”畫黛猛然間如同一個驚雷讓她心頭一顫,“盡力,爲什麼?大夫,你什麼意思?”畫黛緊緊的抓住大夫的手臂,顫抖的從喉嚨間擠出幾個字。
“夫人,您的孩子是不足月早產的,本就危險,她的體質也很弱,如今又發這麼高的燒,孩子若是熬的過去,也算是她命大,但……”大夫也有些於心不忍,“若是熬不過去,還是請夫人早做打算吧。”
“不,不,大夫,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她的爹爹還在等着她呢,她還沒有見過她父親呢。”畫黛跪在地上無力的哀求着,“我求求你,她是我的命啊,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她還這麼小,我求求你了,你救救她。”
“夫人,夫人,您請起,我也只能盡力而爲,只希望這孩子吉人天相吧。”大夫爲難的欲要扶起畫黛。
“夫人。”冬梅趕緊跑上前,扶起畫黛,“夫人,地上涼你身子又不好,別弄壞自己身子。”冬梅強忍着自己的淚水,“你如果有事了,誰來照顧少小姐啊。她還需要孃親。”
畫黛突然也意識到什麼,“對,我不能有事,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說着她努力的振作起來,用手背試圖擦乾自己的淚水,“大夫,你說我要做什麼,只要能救孩子。”
“唉。”大夫或許也被畫黛的堅韌感動了,點點頭,“我盡力,一定盡力,我現在就去開方子,稍後我給這孩子薰艾,希望能保這孩子。
看着這般讓人心疼的堅強,離涯心如刀割。
如今他卻什麼都做不了,他真希望受這些病痛的是自己,若是能爲那孩子分擔那有多好。
看着畫黛憔悴不堪的面容,他就更加痛恨自己。
他狠狠捶打着身後的柱子。
……
三天……五天……十天……
大夫天天爲雨念做薰艾,給她喝人蔘湯吊命,孩子似乎是有了點起色,也總算,畫黛能稍稍放心一下。
她摸摸孩子的小臉蛋,而後站起身準備去拿剛剛冬梅送進來的藥。
只是剛起身,她就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腳下只覺的綿軟無力,她無力的扶住一旁椅子,用手揉了揉的自己的太陽穴,希望自己能清醒一點,但她試圖走兩步時,卻是眼前一片漆黑,耳朵嗡嗡直想,之後的事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是覺得自己整個身子起起伏伏的,猶如伏在一葉扁舟之上,全身無力。
她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時遠時近。她似乎又看到了墨影。
他站在船頭,手裡抱着她的孩子。
“大哥。”畫黛驚喜的都忘記了自己是在夢中,甚至也忘記了墨影已經死了。
真的好真實的夢。
只見墨影逗着孩子,哄着孩子,孩子立刻不哭了,反而咯咯的笑了起來。
“大哥,你回來了。”
“黛兒,放心,大哥會保護她的,不要擔心。”墨影笑着看着她,但卻讓畫黛覺得無比心痛。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但畫黛卻擦去淚水,笑道,“大哥,只要有你在,我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說着,畫黛試圖走過去,但她卻發現自己怎麼都走不過去。
她慌了,她看向墨影,他依舊笑着,笑的就好像當時他走的時候一樣。
“大哥,大哥!”畫黛大聲喊着墨影。
“黛兒,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的,你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大哥,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身子隨即一沉,畫黛猛然從夢中驚醒。
她滿頭大汗的看着的坐在牀榻上。
“你醒了。”
耳邊響起了離涯的聲音,她猛然回頭看向他,而後鬆了口氣。
是夢,是夢。大哥怎麼忍心帶她的孩子走呢?他不會的。
“我給你送你吃過來看到你暈倒了,大夫說你氣虛血弱,要好好靜養纔好。”離涯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來,披在畫黛的身上,“先吃點東西吧。”
畫黛恍惚了一陣後,拉住正要轉身拿東西的離涯,“孩子怎麼樣?我想去看看她。”
“冬梅現在在照顧她,已經睡着了,放心吧,你先休息一下,你太累了。”離涯輕輕撫着畫黛的鬢髮。
若不是孩子已經轉好,她也不會安心在這裡好好的吃點東西的。
她不能垮下來的,所以她從不拒絕吃東西。
畫黛喝着小米粥,想了想,“他現在有沒有什麼消息?”
離涯搖搖頭,“依舊是被關着,沒有任何動靜。”
畫黛微微皺了皺眉頭,輕喃道,“他如何脫身呢?”
離涯嘆了口氣,“我也試圖讓我的人救他出來,只是天牢守衛森嚴,根本不是那麼簡單的。而且我始終想不明白父皇爲何要這般安排。
“斬草除根。”畫黛淡淡的回答一句。
若說一個君王沒有野心,又怎麼可以同志天下呢。
暉帝何嘗不是打着這樣的算盤呢。若是贏了,芄月就能反過來吞併麟國。與周邊其他三國平分天下。
“我們已經到了滄瀾,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離涯問道。
畫黛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碗,“等。等孩子病好,等他的消息。”
“然後呢? 若是他能勝利,你還想回到他身邊嗎?”
畫黛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慘淡一笑,“我有我宿命,他有他的使命,我不奢求能與他天荒地老,只要有他,天涯海角又算得了什麼呢?”
此生此世,永不再見。
或許他心裡依舊是深愛着姐姐的吧。所以她不願去打擾他了,此生他們的緣分始終還是淺薄,不過她也滿足了,至少她真心付出了,得不得到回報已經不要緊了。因爲她還有雨念。
什麼都可以是假的,但是雨念確是真是存在的。這就夠了。
“夫人,夫人……不好不好了!”
冬梅的突然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臉色發白。
畫黛聞聲身體猛然一怔,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冬梅怎麼了?是不是念兒有什麼事?”
冬梅不知道要怎麼說,只是站在那裡哭了起來。
畫黛瞳孔猛然緊縮了起來,而後不顧一切衝向孩子的房間。
只見大夫正在一邊用鍼灸,一邊在燒艾,試圖努力的從死神那裡把孩子拽回來,只是用盡了方法,孩子卻始終沒有多大的反應。呼吸依舊微弱,甚至越加的微弱。臉色越發的蒼白,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只聽大夫無奈的嘆了口氣,“夫人,孩子的時間不多了,過來抱抱她吧,好好陪陪她吧。”
“不會的。不會的……”
畫黛看着牀榻上安靜躺着的孩子,眼淚無聲落下。
她幾乎跌跌撞撞的走到牀榻前,只見念兒正看着她,她的眼睛好漂亮,就好像是兩顆黑瑪瑙一般,烏黑髮亮。
念兒張着兩隻小手,似是要畫黛抱。
畫黛將她抱在懷中,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孩子,你不要也離開孃親啊,你還沒有見到你爹爹呢,你會沒事的,念兒,念兒,看着孃親,孃親還要帶你回去見你爹爹呢,念兒……念兒……”
念兒似乎終於如願窩進畫黛懷中,慢慢的閉上了她那好看的眼睛,安靜的就如同睡着了一般去了。
畫黛看着她,一直看着,淚水,無聲的垂落在念兒的臉上,滾燙滾燙。
呼吸,就好像瞬間被遏制住一般,畫黛緊緊的抱住念兒那小小的身子,只是這麼看着她。
一旁的的離涯不敢相信的伸出手,在念兒的鼻尖探了探,卻在下一瞬僵住了,呼吸一下就停止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