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手被一下抓住了。
無憂被嚇了一跳,猛的擡頭看了過去,“冬……”可是剛想叫出聲,卻被冬梅捂住了嘴巴。
冬梅蹲下身,小聲道,“小公主,你怎麼跑到這裡了,這樣會打擾她休息的!知道嗎?”
無憂很聽話的點點頭,然後也很小聲的問道,“冬梅,她是誰?她好漂亮呀。我沒有打擾她休息,我只是在旁邊看看而已!”
“這個……”冬梅扭頭看着牀榻上的畫黛,一時犯難了。這要怎麼對這個小傢伙說呢?能就這麼告訴她,這就是她的母親嗎?雖然無憂只有三歲,但是她懂的事情還是很多的,真怕她不能接受。
其實冬梅從楚君桓口中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冬梅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事是真的,可是當冬梅看見畫黛的那一刻,她徹底的相信了。死掉的人,竟然還活着回來了,這讓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什麼?”無憂好奇的問道。
“小公主,如果讓她做你的娘,你會不會很高興呢?”冬梅試探性的輕聲問道。
無憂看了看冬梅,再看看身旁靜靜的躺在那裡的畫黛,小臉一沉,“不要!”十分乾脆的回答道,“如果娘回來了,她會傷心的,無憂只有一個娘!”說完,無憂便轉身冷冷的向外走去,那種固執的模樣和畫黛簡直是一摸一樣!
冬梅看着她的背影嘆口氣,輕輕彎下身子,幫畫黛掖了掖被子,手輕輕的拂過畫黛額前的頭髮,“夫人,受苦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冬梅眸光有意無意的忽略畫黛那過於平靜的臉龐,心頭不禁一懸,“夫人……”冬梅的聲音不禁緊張的顫抖了起來。她慢慢將手放到畫黛鼻下,頓了頓,隨即只見她臉色稍稍的鬆了一下,“老天保佑,還,還好,還好!”冬梅拍拍自己的胸膛,笑了笑。
幸好,還有呼息。她真害怕畫黛就這樣沒有了呼吸……
冬梅坐在牀邊,握着畫黛冰涼的手,不住的嘆息。
感覺到身後有些異動,她忙直起身子,轉身看到楚君桓站在門口,不知他已站了多久,憔悴的面容顯得十分疲憊。看來是剛處理完政事直接趕過來的!
“皇上!”冬梅起身,微微屈膝向楚君桓行了個禮。
楚君桓擺了擺手,走了過來,眸光始終緊緊的看着牀榻上畫黛,“怎麼樣了,還是老樣子嗎?”都昏睡了好幾天了,太醫也仔細的看過了,說除了脈象有些微弱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可既然如此爲何她至今還不醒呢?
“聽伺候的宮女說,剛吃了藥,似乎比昨天好多,只是到現在還沒醒,老奴有些擔心!”
楚君桓恩了一身,撩起衣襬在牀邊坐下來,伸手拿起手絹爲畫黛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大夫開了點安神的藥。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剛纔小公主來了!”冬梅滿面擔憂的看着楚君桓!
楚君桓聞言,擡頭看了看冬梅,“是嘛!她有沒有問什麼?”
“是!”冬梅點點頭,“小公主問奴婢公主是誰!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
楚君桓垂眸想了想,“先不要和她說,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讓無憂知道!”
“是!”冬梅點點頭。隨即低下頭去,“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楚君桓點頭說道。
冬梅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將畫黛小心的抱進懷中,看着懷中氣若游絲的畫黛,楚君桓的心微微有些刺痛。這一切,發生的都是那麼的意外!曾一度以爲再也見不到她了,可是卻意外的兩人重逢,原以爲只是老天給他開了一次玩笑,卻不想竟然一切都是真的!
抱着她,楚君桓感覺那般的不真實,總害怕這又是上天的捉弄,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又一次次的擦身而過,似乎他們之間,總是有那麼多的不確定因素的存在!
楚君桓輕嘆着搖了搖頭,手指撫過畫黛臉上光潔的肌膚,憐惜極了,她才二十幾歲,正是絢爛多姿的時候,可是卻已經經歷的那麼多的風雨坎坷,身心早已經疲憊不堪了,而自己,又能爲她做些什麼?
柔和的燈光下,她的臉蒼白如雪,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紫閉的眸,安靜又祥和,楚君桓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在畫黛蒼白的嘴脣上吻了一下了。“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而楚君桓不知道,無憂獨自一個人,躲在那裡,一聲不吭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充滿了失落……
難道父皇不要無憂了?無憂躲在大柱子身後,扁了扁小嘴巴,兩隻大眼睛閃着淚花。
低下頭,使勁的擦了擦,再次擡起頭看過去,當看到自己父皇臉上露出的笑容時,無憂有些意外,這種表情,是她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
難道這個女人會讓父皇開心嗎?
無憂在心底暗暗的想着。想着想着,無憂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眼淚,然後轉過身,跑了出去!
她一個人向外跑去,跑到凝香殿東北角的一處鴿舍旁,幾隻白色的鴿子看見無憂,都紛紛的靠近無憂。
無憂抓了一把穀子,攤開小手,蹲在那裡,看着那些鴿子,喃喃道,
“小鴿子,父皇前幾天帶回來一個人,無憂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可是她長的好漂亮,似乎父皇很喜歡她,無憂看見父皇抱着她笑了,無憂想,父皇肯定是很喜歡那個人,無憂害怕父皇有了喜歡的人就不要無憂了……”不知道爲什麼,無憂抽噎了起來,只見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但是無憂還是想使勁的擦掉眼淚,“小鴿子,你能不能去告訴我的孃親,父皇很好,讓她不要擔心父皇了,無憂只要父皇開心,就好了!父皇不要無憂也沒關係……小……小鴿子,不要告訴娘,我在哭,我怕擔心我,好不好?”
無憂伸出手,摸摸鴿子羽毛,可是卻越來越覺得委屈,一個人抱着膝蓋,哇哇哇的大哭了起來。她害怕,她真的害怕呀,因爲她只有父皇,可是如今父皇卻有了別人……
不知道是爲什麼,無憂傷心的哭聲,空靈的穿破空間的隔閡,聲聲刺激着一直靜靜的躺在那裡畫黛的神經,或許是母女連心,無憂的哭聲,讓她終於有了一點反應。手動了一下,
所有的夢境,所有的記憶片段瞬間合爲一體,清新呈現了——
“無憂……”畫黛呢喃了一聲,可是聲音很小很小,幾乎是聽不到的,隨後,她慢慢的睜開眼睛,眸光十分的渙散的看向周圍,朦朧一片,只覺得自己似乎躺在一個人的臂彎中,鼻尖縈繞着淡淡的幽香。好熟悉!
這種味道,實在是太熟悉了。曾經夢中找尋了幾百回,始終無法忘懷!
終於,她明白,記憶或許可以丟失,可是熟悉的味道,是一種無法抹去的印記,深深的印刻在心底,時刻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記!
畫黛輕輕的揚起下顎,向身旁看去,是一個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氣息……心不由的噔噔噔的跳了起來,眼前漸漸的清晰了,只見楚君桓靠在牀頭,眉頭緊鎖,似乎在傷神着某些事,緊抿着雙脣,棱角分明的輪廓,卻多了幾分的憔悴。他熟睡着,看上去很累,很累……
慢慢的自己撐起半個身體,正面的面對着他。伸出手,卻不敢碰觸他,生怕驚動了他。
只見楚君桓不知爲何,突然動了一下身體,畫黛的心猛的慌了一下,連忙再次趟下,一動不動的睡在那裡。
楚君桓睜開眼眸,稍稍的定了定神,轉頭看向一旁的畫黛,不禁輕笑了一下,將畫黛再次緊緊的抱緊在懷中,一手抓着她的手,側身睡在了牀上,“黛兒,剛纔似乎感覺到你醒了,原來是我在做夢!”而後便聽見楚君桓沉沉的一聲嘆息,“朕希望明天一早醒來,看見你醒過來,聽到了嗎?”說完,他便再次閉上了眼睛,不多會兒,便聽見了他沉穩的呼吸聲。
畫黛睜開眼睛,微微側頭,看着他像個孩子一般的睡容,心疼不已,淚水也不知什麼時候從眼眶中滾落而出,她顫抖着雙手輕輕的拂過楚君桓稍稍有些憔悴的臉龐上,“對不起,君桓,對不起,我,怎麼把你給忘記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可以把你忘記了呢?君桓……”
環住她的那雙手,隨即緊了緊,畫黛一愣。
楚君桓輕聲道,“只要我沒有忘記就好。”說着,他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畫黛。
四目相對。
楚君桓用手輕輕的拂過畫黛的臉頰,用指尖描畫着她臉上的輪廓,沉聲道。“是我在做夢嗎?”
畫黛搖搖頭。
若是夢,她願意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
“謝謝老天爺,又把你送回到我身邊了,謝謝你還活着,謝謝你又記起了我。”楚君桓的聲音哽咽了……
……
畫黛回來了,似乎非常平靜,平靜的似乎太不可思議了。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臉上若影若現的浮出一絲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