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蘇雨晴再想不到好的辦法,本能地預要撲過去。槍聲更快,早呯一聲響起……
整個人一歪,她差點暈倒。眨眨眼,卻看到了一具身體比槍聲更快地壓在了醜男人身上,身體的背後,破開一個血洞,緩緩地流出血來。整副身體就這樣軟綿綿地掛在了醜男人的身上。
“羅靖!”蘇雨晴只來得及一呼,他已經被醜男人甩開,身體無力地攤在地上,脣角,流出了一串血絲。
這短暫的時間給了席慕風莫大的幫助,他成功地將鐵鏈鉤住了網格,並帶着他們一起滑向地面。
醜男人想順勢再補一槍,蘇雨晴跟着撲了上去。她閉緊了眼,已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場。
噠,聲音並不響亮,預期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她睜開眼,已然明白,槍裡,沒子彈了。
“媽的!”醜男人低咒一聲,扭緊了一張臉越發恐怖。蘇雨晴利用身體的靈活性及時退開,不給他抓住自己的機會。
緊接着,呯呯的槍聲發出,醜男人的四周飛濺起了子彈。他的身形極快,竟然閃過。外面,原本待命的ISO成員打破了封閉的門,衝了進來。
醜男人看大勢已去,狠狠地瞪一眼倒在地上的羅靖和已經跑到羅靖身邊的蘇雨晴,一個扭身,按開了一條地下通道逃離。
“羅靖!”蘇雨晴吃力地扶起羅靖,他的嘴裡大口大口地涌出鮮血。他慢慢擡眼,看到遠處安然的孤獨兄弟,臉上拉開了一抹欣慰。
“堅持住,我馬上送你上醫院!”蘇雨晴說着,就要揹他。他的手一伸,扭緊了她的衣袖。
虛弱地搖頭,他的臉上已經退去了血色,越發蒼白。胸口那道傷口觸目驚心,子彈完全穿透了他的身體,刺破了他的內臟。
“沒……用的。”他無力地搖頭,對着她吃力地苦笑,“我活不下去了,我的血……沒有凝血功能……一旦受傷……無法醫治。”
這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她的事情,猛然聽到,蘇雨晴心底涌出了無盡的自責。如果剛剛自己比他再快一些,一切就不會……
“求你……如果抓住我哥一定要留下他的命……奶奶,只有他一個親人了……”說完,他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再次吐出血水。此時,此刻,她怎忍心再拒絕?只能一個勁地點頭。
“不要讓他說話了,馬上送去急救!”席慕風在確定安全後跑了過來,一把將他抱了起來。這次,他沒有拒絕,血液急速流失,他已經沒有了拒絕的能力。
只是,他的手扔緊緊地落在蘇雨晴的手上,提醒着她那最終的託付。
蘇雨晴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他的手才無力地退開。席慕風極快地將他抱到車上,急馳着衝出了黑夜……
醫院裡,急救室門口,蘇雨晴滿面疲憊地坐在那裡,她的面前是一架手術牀,牀上躺着的是羅靖冰冷的身體。
當醫生說出那句:“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時,蘇雨晴
只覺得全身冰冷,有如浸到了冰水裡。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生活在普通世界裡的男孩子,最終會爲了自己而離去。
她慢慢地伸手,摸到了他早就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住,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一個從小就生活在哥哥陰影下的孩子,一個爲了愛不斷追求的男人,從此,不復存在……
只有他的囑託,依然響亮。他,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怪了一輩子,最終,卻還要爲帶給他痛苦的哥哥求情,還要爲幾乎沒有將他放在心上的奶奶留下親人,到底要怎樣的心胸方能做到?
席慕風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看到沉浸在悲傷中的蘇雨晴,心沉了沉。他坐在她的身邊,將她摟進了懷抱,兩人久久不語。
好久,蘇雨晴才抹去臉上的淚,回頭看他:“他們兩個怎麼樣了?”
“沒事,他們只是吸了些迷粉,醫生說很快就能醒過來。”
她這才點頭,慢慢地鬆開了羅靖的手,“我想去看看他奶奶。”席慕風沉吟片刻,點頭:“我陪你去。”
羅家,走進去,冷森森的,沒有半絲人氣,有如走入了一座死城。
蘇雨晴略略心驚,頭皮一陣陣發麻,但還是走了進去。二樓,寬大的主臥房敞開着,那裡坐着一個人,正喃喃自語,做着什麼。
走進去,方纔看到羅老太太安靜地躺在牀上,坐在牀邊的是女傭人。
“羅老太太怎麼樣?”蘇雨晴上前一步,看到了老太太閉着眼,面色灰白,問道。傭人抹起了眼淚,一聲聲嘆氣,搖頭。
席慕風上前一步,彎腰檢查了一陣,最後沉眉:“已經過世了。”
“怎麼會?”心裡一時無法承受,蘇雨晴不敢相信般問。傭人這才擡頭,低聲道:“你們是少爺的朋友吧,少爺現在在哪裡?家裡現在成了這樣,總需要他回來主持大局才行。”
心頭一酸,蘇雨晴的眼裡已經流出淚來。看到此情此景,羅靖已死的消息她怎麼也無法說出來了。
“這個家本來就不幸,現在成了這樣……唉,更讓人心痛……”傭人的眼睛紅紅腫腫的,顯然已經哭過好多回了,“老夫人千盼萬盼,盼着大少爺能夠回來,人總算回來了,卻成了……那麼一個人。”
老傭人和死去的老太太年齡相差無幾,也不管蘇雨晴和席慕風還是陌生人,喋喋不休:“他竟然拿老太太逼二少爺,要二少爺聽他的話,爲他辦事。二少爺平常挺讓人操心的,也常讓老太太爲難,但相比大少爺,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他從來不幹缺德事。我家老太太到死才後悔,覺得能不起二少爺。這麼一些年裡,全家人都在念叨着大少爺,處處拿二少爺跟大少爺比,卻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二少爺,沒人問他想要什麼……唉,老太太這最後一步總算走對了,爲了不連累二少爺,自己吃了藥……”
“您是說……老夫人是自殺的?”席慕風早從老傭人的話意裡聽出了不對勁,忙問道。
老傭人抹着老淚點頭:“可不是。終究是奶奶,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孫子走上不歸路啊。可大少爺那麼狠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二少爺一邊要擔心老夫人,一邊又想挽回哥哥的心,還不願意傷害別人,唉,不知道有多難呢。老夫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最終決定給二少爺留一條明道走,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蘇雨晴再也忍不住,唔唔地哭倒在席慕風懷裡。她還曾一度怪罪羅靖,覺得自己交錯了朋友,卻沒有想到,他竟然經歷了這麼多艱難。
如果不是哥哥拿着自己奶奶的命相逼,他怕是死也不會屈服的吧。能得到這樣一個朋友,何其有幸。只是,當一切明瞭之時,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席慕風撫着她的背,臉上也掛滿了凝重,他不情願卻不得不告訴她另一個實情:“其實,帶我們去找你的人也是羅靖。他爲了取得他哥哥的信任不惜把公司賣掉,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的哥哥。他這些天一直默默地記錄通向這裡的道路,纔在最後一刻把我們帶了進來。”
羅靖,多麼善良的人!
腦海裡,又閃出了大男孩一般的他。或笑,或憂,或激動,那張臉那般清晰,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羅靖的大哥叫什麼名字?”這也是他們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那個燒得完全認不出本來面目的醜男人並不好對付,他們要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和基本情況,才能計劃下一步行動。
“羅浩成。”傭人想了好久,才說出來。蘇雨晴的心口又是一痛,她依然記得羅靖說起過,爲了寄託對大兒子的思念之情,他的父母爲他娶名時,截取了大兒子的一個字給他。羅靖,羅浩成,雖然截取的只是一個字,但卻是他名字的全部。
這個世界,終究留給了他多少殘忍!
爲了正義,羅靖傾盡了所有,最後連自己的奶奶都未能保住,何其悲愴。蘇雨晴和席慕風特意留了下來,親自爲羅靖和奶奶舉喪。下葬之時,霍鷹帶領着ISO的成員們鳴槍示禮,以告慰這個無名英雄。
回程的路上,席慕風一直緊緊握着蘇雨晴的手,生怕她會飛走一般。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但驚險仍留在記憶中,他仍無法忘記,只差一秒,蘇雨晴就要和他背道而馳。
蘇雨晴一直沉浸在對羅靖的自責中,未曾注意,直到他的手緊到將她捏痛,方纔醒來。
“怎麼了?”她轉頭看他,問。席慕風一把將她摟在懷裡,也不管還有別人在,下巴緊緊地壓在她的發頂,一聲聲道:“雨晴,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了,半步都不行!我們回去就結婚。”
這種想法從來沒有如此迫切,他恨不能現在就將她拉向禮堂,貼上他席慕風的標籤。
“嗯。”雖然羅靖的死帶來了不少撼動,但她願意和他走到一起,他們的婚姻已經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
“這一次,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將我們分開了。”蘇雨晴樂觀地道,眼睛裡閃出明亮的光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