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了閉眼,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些,再次開口:“從這個角度上來看,其實我們是一類人。所以,我決定,原諒你。但如果你繼續尋死,我會把你看成懦夫,相信,餘春華也會這麼認爲。”
從ISO大院裡出來的男人,最無法容忍的是被人看成懦夫。餘秋實的拳頭用力擰緊,臉上繃出一片深紅,卻一動不動,像一座矗立的石山。眉頭用力壓下,他硬生生地接下了蘇雨晴的貶低之語。
“對不起,是我不該趕你走……你對春華的感情讓我無法接受,我本以爲將你趕走,對你們兩個都有好處……”餘楚辭語焉不詳地表示,給了大家另一個信息。
蘇雨晴並不覺得驚訝,她早知道他們之間是養兄妹的關係,更從餘秋實的一舉一動裡看出了他對餘春華不一般的感情。在別人眼中,是深深的兄妹之情,只有經歷過刻骨之愛的她才知道,餘秋實對餘春華,早已超出了那層關係。
“如果你沒走,春華或許就不會進入ISO,至少,你還會保護她,她就不會受到那些傷害,也不會犯下那麼大的錯。”餘楚辭悲傷地表達,兩行老淚滾滾而下,從蒼老的皺紋間流過,猶讓人心疼。
蘇雨晴偏開了頭,往事不堪回首,她不想再沉入那片黑暗無望的日子裡。
餘秋實手裡的槍,無聲打落……
良久,他突然轉頭,邁開大步,愴然離去。只留給衆人一副健壯卻悲涼的背影……
餘楚辭招了招手,阿思走過來,安靜地扶起他。他歉疚地看一眼三人,最後低下了頭:“我會去總部把這一切都說出來的,蘇雨晴,這三年來,讓你受委屈了。”
他慢慢轉身,往外走。
席慕風不語,情緒卻複雜。低頭間看到了蘇雨晴包紮的傷口正在沁出血水,心裡一急,低呼:“傷口流血了,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他將她抱起,欲要離去。蘇雨晴輕輕呼了一聲:“等一下。”席慕風擰眉,卻最終聽從了她,停在那裡。她將悠悠地目光打在了餘楚辭的身上:“說實話,我真的很恨你,就連做夢都想掐着你的脖子懲罰你。不過,既然事情已經說明白了,就不要再鬧了,這些,都過去了。”
餘楚辭身子猛然一頓,停在那裡。慢慢轉身,瞪大眼看着她,彷彿沒有聽明白她的話。
他哪能不知道蘇雨晴這些年的恨,他更知道她是那種是非分明有仇必報的人,沒想到竟會放過自己,這份豁達大度令他驚訝。
“你放心,現在已經不會影響到席指揮官。”他收回目光,低聲解釋。
蘇雨晴虛弱地搖了搖頭:“不用了。”她在乎的不是別人的眼光,而是席慕風的態度。這些事,只要席慕風知道了,就可以了。
“我的頭有些暈。”她轉回臉,不再看餘楚辭,而是看向席慕風,輕聲道。嘴角,勾起微微的嬌氣。席慕風臉上馬上顯出了焦急,低聲道:“忍着點,我馬上送你上醫院。”
劉雅此時也突然清醒過來,快速拉開車
門,將席慕風和蘇雨晴讓了進去,自己坐上駕駛室,快速離開。
車子裡,蘇雨晴頭微偏,目光落在車後。那裡,餘楚辭仍然靜立,一動不動,他彎曲的身子和阿思直立瘦高的身體形成了奇怪的對比,似一個問號後緊跟了一個歎號。
閉閉眼,將頭靠向席慕風。一切誤會都已解開,她終於放下了揹負了三年的包袱,一身輕鬆了。
雖然傷口在痛,但她蒼白的臉上還是艱難地劃開一抹孱弱的微笑。
“朵朵,保持清醒,千萬不要睡覺。”席慕風搖動着她,在她耳邊不安地呼喚,生怕她睡過去就不再醒來。
蘇雨晴慢慢拉開眼皮,淺淺地笑:“放心吧,我好不容易纔得到你的心,不會死的。”
這話,落在席慕風耳裡,卻擰在了他的心口,生生地疼痛。他更緊地摟住她,心裡浮起了濃重的愧疚感。三年的折磨,三年的煎熬,三年的被人唾棄,三年的任人誤會,她,是如何熬過來的?
那份痛苦光想就足以讓他難受到幾乎窒息,更何況親身經歷!他的頭壓在她的發頂,沉氣歉疚地道歉:“朵朵,是我對不住你,是我錯了,是我虧欠了你。”
鳳眸,滑向她孱弱的身體,他真心發誓:“後半生,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你,再不讓你受到半絲的傷害!”
蘇雨晴滿意地眯上了眼睛,無色的臉上全是幸福的波光。就算此時死,她也覺得無憾!
到了醫院,席慕風抱起蘇雨晴就往裡衝,劉雅也不顧平日的優雅矜持,幫着去聯絡醫生。
走進檢查室,他仍緊緊地抱着她,生怕她會飛走一般。醫生早見識過了他的固執,猶豫良久,纔出聲:“把病人放下吧,這樣子……我們不好檢查。”
席慕風卻一動不動,目光焦急地鎖着懷裡的人,眼裡寫滿了心疼。直到劉雅走過來提醒,他才猛然醒悟般,極其小心地將蘇雨晴置於牀上,動作輕柔得就像捧着一個瓷瓶,彷彿稍一用力,她就會碎掉。
放下後又不放心地檢查一次,滿臉上寫着不安。
一個大男人做出如此小心翼翼的舉動,不僅醫生,連劉雅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在她眼裡和記憶裡,席慕風從來都是果斷明快的,頗具乃父風範,從來不會如此患得患失又謹慎到超乎正常。
“小心點,儘量不要弄痛她。”他轉臉,對醫生吩咐。目光一時凌利,彷彿要是弄疼了蘇雨晴,他便會要了醫生的命。席慕風這種目光讓醫生心底一陣陣發寒,帽子裡的頭髮早根根豎起,額上沁出了汗水。
在這種灼熱危險的目光下,他怎能爲病人進行仔細的檢查?醫生可憐巴巴地將目光投向劉雅,劉雅理解地抿了抿嘴,走過去拉了拉席慕風的臂:“我們先出去吧,這裡有醫生就可以了。你肩上的傷也要馬上看看,我去找醫生……”
席慕風卻一動不動,有如生了根般直立在蘇雨晴的牀前,堅定地道:“不用,我的傷不礙事,就在這裡陪她。”
“這……”醫生
滿臉爲難,早在心裡大呼:您老這樣站着,又是這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怎麼敢檢查啊。但礙於他危險的臉孔,最終沒敢把話說出來,卻再次將求救的目光落在面色蒼白如紙的蘇雨晴身上。
在蘇雨晴的記憶裡,席慕風是個處事不驚天塌下來都不會變臉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在擔心自己,虛弱地劃開了笑容,朝他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出去吧。你不出去,醫生沒辦法檢查。”
他這才明白過來,急急轉身,往外走,走幾步又忍不住回頭,不放心地看向她。這樣心神不寧的席慕風可愛又讓人心疼,蘇雨晴彎下雙眼,甜甜地笑:“去吧,記得把身上的傷包紮一下,否則,我會心疼的。”
他們彼此都是如此,寧肯自己受傷,也見不得對方受到半絲傷害。席慕風用力點頭,終於走了出去。室內,一時安靜,只有醫生撥弄器具的叮噹聲響在耳邊。
蘇雨晴臉上的笑,慢慢收斂,她,在擔心席慕風肩上的傷。子彈正中肩頭,顯然餘秋實在開槍的時候並沒有心要他的命。若餘秋實再狠心一點,那今天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
一想到此,她的臉上就流下了冷汗。
“疼?”
醫生清洗傷口的手一頓,緊張地問。席慕風那要殺人般的目光還在,還真擔心她若疼再把他引回來。蘇雨晴虛弱地搖了搖頭,消毒水雖然刺激得傷口如針扎般疼,但,她還是忍受得住的。
醫生很快處理完傷口,給她包紮好,爲了保險起見,又爲她輸上了血漿。一切剛處理停當,席慕風已經進來。
他的衣領拉開三顆釦子,除了可以看到古銅色的健壯胸肌,還能看到從胸前繞過的繃帶。他的傷口也包紮好了。
劉雅沒有跟進來,來的,只有他一個。他的眉頭壓實,顯露出了無比的嚴肅,輕聲問醫生有關她的情況。
醫生帶着幾份膽寒,把蘇雨晴的情況說了一遍,便急急地走了出去,彷彿再呆下去,一定會被他吃掉一般。
蘇雨晴看到這情形,抿嘴笑了笑。席慕風轉頭,看到她的笑,眉頭壓得更緊,大步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阿姨呢?”眸光閃閃,發現席慕風如炬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自在,問道。以往,劉雅是斷不會讓他們獨處的。
席慕風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牽上了她的手:“爲什麼要籤那份協議?爲什麼要偷偷地走掉?”
他連問了兩個問題,五官完美的臉一時間繃緊,古銅色的皮膚拉出了一片堅決,一副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樣子。他的眉壓緊,眉心高高凸起,擰成一團,像打了兩個死結。
當從劉雅的牀下翻出那份協議時,他心底有的只有無盡的疼痛和不安。胸口有如被一把刀劈開,肺腔又似乎要馬上炸開!
他今晚來,早就想問她這話,只不想,出現了餘秋實。
蘇雨晴想伸手爲他撫平眉間的褶子,但看到他如此嚴肅的樣子,又有了幾份懼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