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淒厲的哨音劃破夜空。
“緊急集合!”
職業的聽覺,把我們從死豬一樣的狀態喚醒。
“我靠,這才幾點,真的不讓人活了!”老藏嘟噥着,穿起衣服來比誰都快。
我的頭整個都是蒙的,身體更是無力彈動,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是鑽心的疼,這時,紅妮拉了我一把說:“大頭,快點!”
就這樣,我才爬了起來。
踉踉蹌蹌的衝到集合點,魚頭已經在那囂張的站着了。
不過,我懵懵懂懂的好像發現他身後多了一輛大車。
隊伍集結完畢,魚頭髮話。
“沒睡醒吧,各位,沒力氣吧,渾身疼吧”。
廢話!
“不過這沒有什麼,因爲我給你們準備了清醒劑”。魚頭說完就閃到一邊,用手一揮。
從那個大車上突然發出一道強光直shè我們,眼睛被強光刺的瞬間看不清東西。還沒等我們反映過來,“譁”的一聲,一股冰冷的水柱衝向我們,瞬間,整個隊伍倒了一片。
“爬起來!爬起來!連個水流都能把你們擊倒,還當什麼金鷹!全部給我爬起來,什麼時候站穩了,再停止沖澡”。
隊伍中,各個班長也在其中,也在招呼着自己的人爬起來。可是剛站起來就又被衝倒,強大的水流衝擊幾乎不可能讓人站直了。
“你們不是覺得當金鷹光榮嗎,不是個個搶着來這裡嗎?你們不行!還差得遠,都給我記住了,要想當金鷹,就得死上個幾次,就得拔掉幾層皮,都給我站起來!”魚頭沒忘在旁邊鴰燥。
隊伍中的班長髮揮了作用,他們讓大家互相攙扶着慢慢的站起來,以整體的力量抵擋水流的衝擊。
慢慢的隊伍站穩了,但水流並沒有停止,我們就像一隊即將赴死的烈士,在水流中掙扎。
“在停水之前,我還要說兩句”。
魚頭故意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說:“在你們剛來的時候,我說過,這裡沒有魔鬼式訓練,只有獵魔式訓練!而現在,你們就把我當成魔鬼,把想獵殺的我的衝動全部變成你堅強的意志,來對抗我對你們的折磨,最後,歡迎大家來到地獄!”
他的話一完,水就停了。
又安靜了下來,只聽見我們身上的水流的聲音。
“現在是凌晨四點,是魔鬼喜歡出沒的時間,全體都有,向右轉!五公里越野,跑步走!”
黑夜裡,我們滿身疼痛,加上冷水給我們帶來的刺激,更重要的是帶着jīng神上的崩潰,麻木的跑來跑去,沒有一點知覺。
黑夜裡,不斷有人倒下,起來,再倒下,再起來,雖然難堪,卻沒有擋住整隻隊伍的移動,前往更黑的地方去獵殺根本看不到的魔鬼。
這一秒,我感覺到我已經不是人,而是妖,一隻沒有感覺,刀槍不入的人妖。
這一秒,我想起了二鬼,他得多幸福啊!僅僅是站站崗,就可以吃飽飯,睡好覺,不被人鄙視,不被人折磨,保證你你二鬼到了這個地方一定打退堂鼓,還想當金鷹,知足吧。
就這樣,連着兩個星期,我們忍受着身體的極限,睡眠的不足,肚子的飢腸轆轆,還有jīng神上的巨大壓抑,和魚頭這個魔鬼搏鬥,當然不是正面的廝殺,而是訓練中把他當成魔鬼拼命,在極度疲憊的時候,總會從遠處傳來他的叫囂,罵我們是廢物,是豆芽,刺激我們的底線,誘導我們自然的把他當成假想敵,激起我們的本能反抗意識,再次投入到已經不能稱作爲訓練的過程中去,這個過程只能稱作是,暴虐。
幸運的是,魚頭終於給了我們一點喘息的時間,當我們麻木的重複着各種機械動作,已經無所謂再怎麼折騰的時候,他宣佈:“休整兩天”。
沒有人歡呼雀躍,都明白這只是一種訓練策略而已,也沒有人敢完全鬆弛,都知道兩天之後依然還得延續這地獄式的生活。
但這兩天時間的確是最金貴的間隙了。
我們不用處理洗衣服這些小事,他們人xìng化的設置了洗衣房等服務設施,我們的唯一任務就是休息。
整整一個上午,我們都在酣睡,直到中午就餐才被貌似淒厲的哨聲喚醒。
但食物沒有我們想象的豐盛,在都以爲一定會加餐犒勞我們的時候,餐桌上只有一些牛肉、水果之類的東西。
這下狼毛不幹了,他用摔碗砸桌子以示抗議,小賤笑着制止了他,可能因爲小賤好久沒有這麼笑過的緣故,狼毛竟然乖乖的就範,張開大嘴狼吞虎嚥起那塊好像不怎麼熟的牛肉,還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繼續睡覺,直到吃晚飯我們才又一次清醒。晚飯過後,本以爲可以繼續窩在牀上的時候,小賤卻笑嘻嘻的對我們說:“都過來一下吧,吹吹牛”。
小賤並沒有和我們住在一起,他們所有的班長在一起住,我們曾經問過這個問題,小賤說:“住一起怕被你們打死的”。
當小賤走進我們的宿舍,沒人起立,也沒人打招呼,小賤全不在乎,依然笑着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我的牀上。
沒有人搭理他。
小賤見狀,就先開了頭,笑着說:“怎麼樣,兄弟們,被折磨的沒得神經病吧”。
既然你敢挑起這個話題,我們自然也就不客氣了。
首先當然是狼毛,因爲伙食的問題他憋了一肚子氣,就沒好氣的說:“班長,訓練再苦我沒意見,誰讓咱來到這裡了,但是好不容易休息兩天,怎麼也得吃頓好的吧,你看這都吃的啥啊,那牛肉都是生的”。
小賤笑着看着他,沒有回答,反而又對紅妮說:“紅妮,你呢,說說”。
紅妮倒是很冷靜,但說的卻是狠話:“班長,我來之前就做好了吃苦的準備,誰叫咱從小都在吃苦呢,可是那時候跟着我爹苦是苦,但心情是高興的,現在倒好,吃苦的時候還得遭人辱罵,不把我們當人看,要是我爹知道了,一定饒不了那個龜兒子”。
“老藏,你說說”。
老藏的民族xìng格上來了,站起來說:“我們藏族人有個規矩,被一刀砍死的是條漢子,但容不得別人侮辱,我的漢族老師也說過,叫士可殺不可辱,我要是有刀,一定會跟他拼命”。
這個他,不用說,當然是魚頭。
輪到我了,作爲四個人中默認的老大,我應該說的比他們要有水平才行,我定了定神,平淡的說:“報告班長,我在上學的時候,雖然學習狗屁不是,但也看過幾本小說,知道這種訓練叫jīng神刺激法,不過小說裡面的主人公都有着堅定的目標,要麼爲父報仇,要麼重振武林,只是現在,好像我們看不到前方的目標,所以有些壓抑”。
小賤點了點頭說:“大頭說的好”。
這時候,小賤突然翻出一包zhōng nán hǎi來,從撕開的動作看,他不像是個會抽菸的。然後笑嘻嘻的給我們遞煙,並說:“誰會抽就抽一根,特例”。
印象中,我來到這裡後就沒有抽過煙了,不是說有規定不讓抽,那個擋不住我,只是想訓練量大,再抽菸的話,對身體不好。
不過今天小賤發煙,怎麼地也得給他個面子,就從容的接了過來,紅妮看我接了,也接過來含在嘴裡,等着我點着。
小賤還真懂事,馬上掏出打火機給我們點上。
小賤不笑了,我懂得,他要說點什麼了。
“兄弟們,我也是從新兵過來的,當兵的目的很明確,想考個軍校當軍官,光宗耀祖,呵呵,到了新兵連,我聽說如果進了金鷹連機會可能更大,所以,我就拼命的訓練爭取當個金鷹,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下了連一年以後才被選拔上了的”。
小賤很不自然的掏出一根菸放進嘴裡,打火點燃,手有點抖。
“當時負責我們這批訓練的是牢頭,那時他是排長,和你們一樣被折磨的死去活來,根本沒有功夫複習,所以沒考上,把我給鬱悶的,心想,這麼拼命是爲了啥,不就是想考個軍校嗎,那都沒考上,還訓練的屁啊!我就打報告說,我受不了,要求調走,年底回家打工去”。
小賤抽了一口,被嗆得的咳嗽。
“是牢頭接的我的報告,他看都沒看一眼就撕了,把我給氣的,就像老藏說的,要是有把刀我得和他拼命!可這個牢頭當時只說了一句,他說不如你去死吧,轉身就走了,而且三天沒搭理我,也沒人給我做思想工作,我心想這個狗rì的,還算是部隊的嗎,戰友情誼都沒有”。
小賤說的有點激動,站了起來,比劃着說:“到了第三天,他守着全體人說,我聽說金鷹連裡有人想走,好!現在我給你機會,哪個想走,現在就打起揹包給我滾!”
小賤學的很像,就差一副墨鏡了。
“說實話,我那會真沒勇氣站出來,你想啊,那麼多人看着,誰還不要個臉啊,誰都不會,牢頭就接着說,我不知道現在的兵都是怎麼回事,遇到點屁大的事就會氣餒,把部隊當農貿市場嗎,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買不到就走嗎?我告訴你,這裡是部隊,是流血打仗的地方,從你穿上軍裝的第一天起,你的命運就註定了你的使命,那就是爲國奉獻,誓死不屈!什麼叫軍人,軍人,即便是一輛專裝甲車從你身上碾過去,你也要做那個拉響最後一枚手榴彈的人!”
小賤說的很動情,有種牢頭附體的感覺,連煙滅了都沒發現。
“牢頭後邊還是單獨找了我,對我說,假如你連一點挫折都邁不過去,那你還當什麼男人,當你懸掛上金鷹的標誌後,再來告訴我走不走”。
小賤說到金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臂章,還深情的摸了摸。
“說實話,當我通過十八層地獄的考驗,在接受金鷹的標誌那一秒,我終於醒悟了,重要的不是當金鷹,而是這個過程,經過百般折磨,受過萬千磨練,衝出地獄的那一刻,才懂得只有受過磨難,纔會珍惜不易的成功,我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