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兵的列車越走越遠,滿車廂都是興奮的新兵蛋子,根本坐不住,到處是嘈雜聲,各個車廂的亂穿,找老鄉,吹大牛,抽菸的,喝啤酒的,好像不是去參軍,而是革命成功慶祝解放一般。我當然沒有那麼興奮,但也沒有多少沮喪,只是對前方的路顯得有些迷茫。
正當無所事事之際,發現一個酷似二鬼的兵朝我走來,走到面前,喊了我一聲:“大頭”。
靠,真是二鬼!我沒有興奮,二鬼也沒有,但倆人卻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笑,並擁抱了一下。
我倆坐在一起,才知道和二鬼是一個部隊的。
我問二鬼說:“二鬼,你不是出現幹活了嗎,怎麼也跑來當兵”。
二鬼苦笑一聲說:“我本來在外面乾的好好的,誰知道我爹非要讓我回來體檢,說什麼到部隊鍛鍊兩年,定定心,復員後跟他做生意”。
我知道,二鬼家是做生意的。我轉頭看了一眼車外,然後從翻了一包煙出來,遞給二鬼一支,自己點上一支。
二鬼問我:“怎麼,你爲啥當兵去,你不是,爲小靜復讀考大學嗎”。話語中帶着一點諷刺。
我啞笑一聲,既然二鬼不知道我家的變故,就沒有必要告訴他,我故作驕傲的對他說:“本來是這樣,可是小靜說了,不一定非要考上大學,當個好兵,照樣作我的女朋友”。
二鬼“噗嗤”笑了起來,不屑的對我說:“放屁!這樣牽強的理由也好意思說,是不是小靜不要你了,你削髮明志來當兵了”。
要是照半年前,我早就一拳上去了,現在,我對二鬼只是笑了笑,對他說:“就算是吧”。
二鬼滅掉手中的煙,對我說:“大頭,咱倆在學校是死對頭,什麼都爭,爭小靜,爭地盤,但我現在想,那都是年少無知,我跟你說,就我出去這些rì子,我才知道,我們在家乾的那都叫什麼事啊,什麼都不是,就是混,還混的什麼都不是,這回當兵我也想明白了,不能再混了,再混真的就什麼都不是了,我得把這個兵當好,哪怕就當兩年,也得帶着軍功章回家,讓爸媽看得起我,別再把我當成小混混看,你說對吧,大頭”。
我很詫異二鬼對我說出這些話,二鬼在我看來,打架是把好手,講義氣沒的說,泡妞自然不如我,但變得這麼上進,我還真沒想到。
二鬼根本不顧及我的感受,噴着吐沫星子接着吹:“大頭,我是想好了,到了部隊我拼命訓練,我其他不會,但有的是jīng力,我可聽說咱去的部隊是老牌的作戰部隊,打過rì本,渡過長江,去過朝鮮,王牌軍,苦的很,訓練起來不要命,有好多受不了都被開除了。不過這些我都不怕,我不怕苦,就怕別人看不起我,我跟你說,大頭,這回怎麼地,我都不會讓你壓着我,先認輸吧”。二鬼一副得意的表情。
要是照以前,我早就一腳飛了過去。二鬼你有什麼能耐,單挑我從來沒虛過你,我就是一個人對你一夥,咱不是也沒跑,喝酒更沒怕過你,一口氣吹兩瓶啤的,包你吐半天,打籃球你二鬼是比我高那麼十公分,那又怎麼樣,不照樣把你晃的東倒西歪,每次比賽不都是咱得分最高啊,最重要的是,小靜雖然討厭我,但還給我一個承諾的機會,你二鬼呢,人家小靜就從沒有正眼瞧過你,還得瑟啥啊。
當然,這些話我是默唸給自己聽的。父親的死多少讓我明白,你就是有再大的能耐,到最後能怎麼樣,還不是要死。所以,我始終微笑着看着二鬼得瑟,保持着一種淡定的模樣。
在離開家的最後一個晚上,我最後一次問母親父親爲什麼一定要我當兵,母親哭了,哭完以後說,你爸讓你學點好,別像他一樣,喝酒喝死。利用這個時間,我慎重思考了一下我當兵的目的,把父親的期待,母親的囑託,大嘴的教導,哥們的敦促綜合在一起,我覺得我當兵有了和二鬼截然不同的目標,我不能把目標定那麼高,只要平穩的度過這兩年,然後回去幫母親撐起已經破碎的家就足夠了。
做事情有了目標,條理也變得清晰起來。所以不管二鬼怎麼挑釁,我都可以做到鎮定自如。
於是,當兵車把我們拉進兵營,我就進入了情況。首先對大門懸掛的布標產生了興趣,上面寫到“歡迎新戰友加入鐵鷹師”,鐵鷹倆字嚇不到我,在電視或者是網絡上,我經常看到什麼尖兵連、猛虎團等等稱號的部隊標示,稱號而已,不過這個稱號還很特別從未聽說過。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新”字,這個字一下提醒我,這裡不是我的地盤,是人家的,做人做事都要忍。所以當看到接我的班長用好似牛眼一般眼睛惡狠狠瞪着我時,我忍了,當班長讓我住上鋪的時候,我忍了,當班長連續讓我喊一百遍“到”的時候,我也忍了,有什麼呢,再喊一百遍能死啊!
這裡是鐵鷹部隊新兵一團三營二連三排九班,我當兵生涯的起始點。二鬼被分在一營一連一排一班,也就是後來我知道的標兵班,原因只有一個,他長的比我高。原來,大部分時候,都是我贏他,至少是心理上的,但這次因爲他長的比我高就可以分到靠前的番號,讓我心裡多少有些不爽,但我的心態很快讓我平復,能怎麼地,你二鬼就算分到天上,跟我有什麼關係,切!
不過我的這個班長始終就沒有讓我爽過,他叫龐華,四川人,卻長的虎背熊腰,個子怎麼地都得有一米八,所以,我一直懷疑他不是正宗的四川人,父母其中一個怎麼地都得有個北方人,不然不會長大這麼變異,尤其是眼睛,每天瞪的跟牛眼一樣,最可氣的是,班長卻自稱自己的眼睛瞪得跟鷹眼一樣,這是鐵鷹師的jīng神,靠!這個我真的無法再忍,要說班長的嘴像鷹嘴,我多少可以認同,天天撅着個嘴,確實很長,但眼睛像鷹眼,這個真不行,爲了證明我的觀點,我甚至問過了班裡其它八個兄弟,除了趙瑞外,其他人都表示,如果龐華的眼睛像鷹眼,我馬志的眼睛絕對是虎眼。
就是這個趙瑞沒有擁護,他甚至說:“挺像的”。我立即對他產生了懷疑,懷疑他是班長的眼線,難怪我在班裡一抽菸,班長會立即出現,把我整包煙拿走;難怪晚上站夜崗喝二鍋頭也被班長逮住,把二鍋頭拿走,因爲我買二鍋頭的時候,這小子也在,我甚至懷疑他也是四川人,雖然他始終堅持自己是chóng qìng人。江湖規矩被這小子壞完了,本是同班生,相煎何太急,逼得我連這麼難記的詩都能用上。但我始終沒有啃聲,因爲我堅守着自己的底線,銘記着自己的目標,我堅決不會去因爲這些小事影響我當兵的最終目的,這也是我的優點,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