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是講命運的,你越不想幹一件事,可能你越能抖見這件事,比如,我越想低調平安的度過這個新兵連,甚至整個當兵生涯,卻無法阻擋一些事情的發生,擋都擋不住,我很無奈。
這已經是新兵的末期了,我可以掰着指頭等着新兵連解散的號角了,經歷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的磨礪,我感覺我已混出了經驗,這些經驗足夠我對付兩年部隊生活了,沒辦法,善於總結,也是我的優點。但人非超人,豈能無錯,智者牽驢,必被驢踢,我,算是都攤上了。
事故發生在了投彈科目的訓練上。在訓練場上,龐華命令我們盤腿坐在地上,他則扯着個嗓子講解示範,這真是天賜的休息時間啊。難得有這麼好的空隙時間,我絕不能浪費。
開小差是我的強項,上學那會,實在不能逃課的時候,我就望着小靜的背影發呆,幻想着小靜會突然轉過頭看我一眼,然後莞爾一笑,多讓人陶醉啊,雖然這種場景從未發生,但我可以想象,想到用情處,會時不時的傻笑一下,有一次,張大嘴上課,我想到忘情時,就真的發出了笑聲,這一下可好,不僅小靜轉過頭看我,全班的人的都勾着脖子看我,張大嘴更是張着大嘴憤怒的看着我。
“馬志!”
我從美好中驚醒,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對大嘴說:“啊!幹啥!”
滿堂爆笑。
“你在幹什麼!你笑什麼!”張大嘴的臉上顯然爆起了青筋。
我很無辜,我無辜的對大嘴說:“我,在,想人”。
“想誰!”
真沒料到大嘴會這樣不通情理,我怎能說我在想小靜,那得有多不道德。我自己掐了一把大腿,然後淡定的對大嘴說:“我在想你”。
這一句,連小靜都笑了,其他人則笑的前仰後翻。
大嘴也被我逗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收住笑,強裝鎮定的對我說:“想我什麼”。
這個問題真的難住了我,我能想大嘴什麼呢?一rì爲師終生爲父,我想這個回答一定要嚴肅認真,於是我就充滿詩意的對大嘴說:“想你和師母談戀愛時的甜美”。
多麼偉大的回答,大嘴聽了也很滿意,對我說“滾出去!”
而此時此景,多像大嘴講課的時候啊!龐華在上面吐着塗抹星子,而我則坐在下面認真聽講。
於是我就拼命的想小靜,想她的摸樣,想她的嘴脣說話的樣子,想她是否收到了我寫的信,雖然這個時代已經過了手寫信的時代,但這是部隊,他們就鼓勵這麼辦,於是我第一個就寫給了小靜,只是擔心小靜能否收到,收到看不懂我的字跡怎麼辦,看懂不給我回信怎麼辦,還想着,我退伍回家的時候,小靜也快畢業了吧,不管怎麼樣,都要去追一把,誰叫這是愛情呢,小靜,我來了,你在哪。。。。。。
“馬志”。我聽見小靜在喊我,肯定是幻覺。
“馬志!”怎麼聲音這麼粗獷,莫非小靜變聲了。
“龜兒子!馬志!!”
張寶利推搡了我一把,我終於反應過來,條件反shè的爬了起來,答了聲:“到!”
這時我纔看清龐華那張已經扭曲的臉,和那雙像野牛一樣的牛眼,絕不是鷹眼。瞬間,在這寒冬臘月零下幾度的室外,我感覺突然暴熱,汗流浹背都不爲過,這下玩完了,不用再低調了。
龐華雙手抱拳,把關節捏的咔咔只叫,兄弟們則驚恐的看着我,看着他。
估計是龐華把我的名字喊的聲音太大了,整個訓練場都安靜下來,要知道,這可是幾百號人的大場面啊,似乎眼光都shè向我們這。
金排長也跑了過來,他看到龐華猙獰的面龐,知道有事,趕緊雙手抱住龐華的雙肩,就像一個男人抱住一個女人一樣溫柔,對龐華說:“九班長,怎麼了,好好說”。
人家龐華畢竟是老兵班長,這領導一來,情緒立馬放鬆了一些,我看了都鬆了口氣,弟兄們也是,孟斌甚至用手拽了我一把,意喻哥們,挺住。
這時龐華纔開口說了話,瞪着我說:“馬志,你個龜兒子,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開小差,有種,好!你聽着,你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把我剛纔講的重複一邊,二是現在出列投彈,但絕不能低於50米!否則,我保證你今天玩完!!”
這是活路嗎,兩條不都是死路嗎,連金排長都聽出來不讓我活了,趕緊對龐華說:“九班長,標準有點高了嘛,不行40米得了”。
誰知這次龐華連金排長面子都不給,轉頭瞪着金排長說:“不行!”
靠!龐華,這樣做不值得吧!爲了我連排長也得罪吧!
不過,新兵連一解散,各走各路,也無所謂面子不面子的。我流着大汗在這瞎想。
龐華繼續瞪着我說:“給你5分鐘,選哪條路告訴我,公平吧!”
好公平啊!兩條都不讓我活,還讓我選怎麼死的更難看一點,小靜啊,這下你可害苦我了,我的一世英明就要毀在這了。
我又一次成爲焦點,成爲所有新兵的焦點,上次是榮譽,這次是光榮!
我極力冷靜下來想了想,第一條路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爲當時小靜沒有告訴我龐華到底從嘴裡吐出了什麼,我也沒有這方面的基本常識,吹是不可能吹到答案的,這樣的話,只有第二條路可走,就是扔手榴彈!
可是剛纔的動作要領我也一個字沒聽,不怕,不怕,回憶,回憶,電視上,電影裡,電視劇,網絡上,靠,打仗的片子裡倒有,在陣地上,從戰壕裡丟出去,然後倒下抱頭,對,就是這樣,但能不能丟出去50米,這個就真不知道了。
離五分鐘還有幾秒的時候,我壯烈的站出來,對龐華說:“報告班長,我想好了,我丟手榴彈”。
龐華憤怒的更正說:“是投彈!”
這對我來說還有區別嗎。
整個訓練場都盯着這邊看。感覺到二鬼這時候一定在不懷好意的盯着我。
我抓起一枚教練彈,雙手緊握,不對,好像龐華是單手丟的,我趕緊單手緊握,卻又不知道先邁哪條腿!真是背到點上了。
就在這時,金排長默默的走過來,親自用手糾正我的動作,因爲,我沒抓彈柄,抓的是彈頭!
金排長把彈柄放在我手上,還手把手的幫我把彈扶正,最後鄭重的用手拍了一下我的手,這個意思我懂,保重兄弟!
多好的領導啊。
丟吧,我深吸了一口,閉上眼,氣運丹田,然後想想把上學打架的力氣,把想念小靜的力量,把追憶父親的力道都運到了右手上,都集中到了這枚手榴彈上。
投彈線前,我立定不動,然後把這枚生死之彈丟了出去,出手之後,我睜開眼,看着這枚彈劃出一道光亮,此時裡面出現了小靜、父親、母親、小妹、哥們幾個,還有大嘴等。
報靶員大聲喊到。全場雷動!還有掌聲!
“多少,你龜兒子報錯了吧!你傻了吧!什麼情況!”龐華徹底咆哮了。
金排長火速奔到落彈點,又火速奔回來,告訴龐華說:“沒錯,九班長,沒錯,這小子投了59,5米,還他媽的沒有助跑!”
龐華牛一樣的鷹眼又一次對準了我,把我從上到下摸了一遍,突然溫柔的對我說:“馬志,這樣,我教你一下助跑投,看看你能投多遠!”
這是個圈套,絕對的陷阱!但人在屋檐下,我也只有溫柔的說:“是!”
按照龐華的動作,我起跑,三步交叉,又一次把彈丟了出去,這次彈發出了更大的光亮,裡面全是小靜!小靜!小靜!
這次報靶員發出更加火爆的聲音。
整個訓練場沸騰了!響起不可思議的吼叫聲!
靠!至於嗎,不就丟個彈嗎,我有點蒙了。
龐華徹底崩潰了,不是氣的,是興奮的,手舞足蹈,抱着我大呼小叫,一嘴臭味薰得我直憋氣。班裡的弟兄們也跟着瞎起鬨,我望着他們就來氣,幹什麼呀,我是一個低調的人呢,早知道這樣,我就背動作要領了。
就這樣,我的當兵目標被徹底毀了!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