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道路溼滑以致車行緩慢,孫文元夫婦坐經濟小區的班車到常嘉時,已是下午三點。
孫文元雖然成爲商人,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和讀書時一樣,很憨厚。葉之然聽他描述了自己的發家歷史,又從馬豔麗那裡聽到孫文元的生意經,再看他那張憨厚的臉,就感覺憨厚可能是生意場上的一種很好的僞裝。
“姓曹的!看不出啊,這麼快就成爲鄉長了。”甫見面,孫文元樂呵呵地說道。
葉之然親熱地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道:“姓曹的!你成爲商人才跌破我們全體同學的眼鏡,我說給同學們聽,好多人不相信。”
轉臉望着同來的女子,笑道:“這位就是武小萍吧?果然才貌雙全,嫁給孫文元好像有些委屈了。”
武小萍在商場磨練就一張利嘴,笑道:“本來不這麼覺得,見了葉鄉長才有這種感覺。”
葉之然哈哈一笑,道:“我現在有些明白爲什麼你的生意能越做越大了,有這麼一位賢內助,何愁生意不好?”
聽着兩人暗藏機鋒地相互吹捧了幾句,孫文元道:“好啦,你們兩個可以停止了,肉麻!”
葉之然和吳小萍相視一眼,同時開口道:“有人吃醋了。”
孫文元頓時滿臉黑線。
吳小萍於是嘻嘻哈哈地挽住孫文元的手,跟隨葉之然一起到他的辦公室去。
馬豔麗已在裡面等候一些時間了,聽到聲音迎出門來,笑吟吟地問候:“孫老闆、武老闆,我們又見面了。”
武小萍抽出手,親熱地和馬豔麗握了握,道:“馬廠長,你越來越漂亮了。”
馬豔麗搖頭道:“和你一比,我就顯得老了。”
女人都是這樣,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話題也經常圍繞着容貌、服裝打轉。
葉之然扔一支菸給老同學,說道:“老槍,我們鄉黨委書記很關心這個股權轉讓事情。我打電話給她,她說好了要和你們見個面。”
等王靜語進來,葉之然給他們相互介紹之後,王靜語隨即加入到八卦隊伍中。
都說三個女人一場戲。現在一間辦公室聚集了三個女人,熱鬧場面頓時呈幾何級別的提升。
葉之然和孫文元就踱到窗邊,騰雲駕霧地邊抽菸邊聊天,話題則集中在各同學的動向上。兩人先從同宿舍的孔偉、李秉、胡建華等開始,再到全班同學和任課老師。
程光拿着一疊報銷單進來簽字,見葉之然的辦公室這麼熱鬧,就想退出去。
葉之然忙招手道:“程長別走,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從sz來的孫文元夫婦,他們是來落實服裝廠股權轉讓事宜的。時間也不早了,你把報銷單先放一放,我們一起吃飯去。”
程光笑道:“吃飯我就不參加了,簽字不急,你們先聊吧。”
“姓曹的!你沒看見三女兩男嗎?你要不參加,未免男女比例失調。”
程光被葉之然的話說得笑了起來,道:“那好,我就謹遵臺命。”
當晚,葉之然醉。
結果可想而知,他落入馬豔麗之手,被“劫持”至永豐鎮新居香豔地服侍一夜。
按照林教授的服裝廠改制方案,服裝廠已經在前期成立了職工持股會。經過第二天一個上午的洽談,馬豔麗作爲持股會代表很快和孫文元達成了股權轉讓協議細則。然後,馬石鄉政府和服裝廠職工持股會、孫文元三方之間草簽了股權轉讓協議。按照協議內容,服裝的集體股權經評估後轉讓給服裝廠職工持股會和孫文元兩個股東,其中,職工持股會佔65%,孫文元佔35%。股權轉讓之後,雙方按比例增資至兩百萬元。
孫文元同意職工持股會的資本金分步到位。職工持股會前期以“借款”方式入股,用此後兩年的利潤分紅歸還借款。這個方案,雖然影響了孫文元的權益,但可以極大地提高服裝廠管理層的積極性。
而孫文元夫婦經過實地調研,仔細分析了工廠的財務報告,又看到了工廠的盈利前景和上市規劃,覺得單憑這筆投資的回報率,就值得他們作一定的讓步。
“馬廠長,改制結束後,服裝廠的營銷全部靠你和你的團隊,我和小萍是甩手掌櫃。”
“請孫老闆放心,服裝廠的運作完全按照現代企業制度進行,公司的重大經營活動全部經過董事會批准。財務制度按上市公司標準執行。”
孫文元轉頭對葉之然說道:“真正讓我下定決心投資的,不是你的面子,而是馬廠長的經營思路和紮實工作作風。”
這話讓馬豔麗感覺在“葉郎”面前長了臉,頓時笑容滿面。
此後幾天,馬石鄉工作的節奏變得輕鬆而歡快。
國人的習慣,對過年看得尤重。特別是改革開放之後,農民不再侷限於腳下的一塊黃土,紛紛外出打工。春節是這些倦鳥從不同的城市歸巢相聚的時間。過年就成了這些家庭一種特別的期待。
葉之然的母親和妹妹都從金山打電話來,確認他的歸期。又詢問春節期間,張念悅是否會去。
由於今年春節比較晚,二月十五日纔是大年初一,各學校的寒假時間相應地延長。但春節期間,念悅要陪伴父母。她是張恆良和葉青麗的心肝,又常年在外讀書,短短的寒假顯得尤爲寶貴。所以,二月初學校放假後,她直接從省城回嘉南和父母弟弟相聚。準備大年三十到常嘉和葉老一起過年,大年初六再回嘉南。
初六回嘉南是爲了能夠在初五那天和葉之然在常嘉會面而爭取來的。
葉之然把母親和葉之慧的期待告訴念悅,念悅電話中無奈地說道:“木頭,我自己打電話給之慧,伯母那裡就由你負責解釋。”
與張念悅情況不同,馬豔麗想去金山看望葉父葉母遭到了葉之然的反對。這天,在馬石鎮街頭,馬豔麗眼睛一轉,計上心頭,道:“阿然,那我初四到金山,初五一早接你回常嘉。”
葉之然道:“不用這麼複雜,我初五自己坐火車。”
“火車班次少,最快一班也要中午十一點到常嘉。你又要喝喜酒,又要和張念悅見面,不嫌時間不夠嗎?”爲了初四到金山,她不惜拿出張念悅這個誘餌。
又道:“如果初五我開車送你回來的話,我們早上六點出發,不到八點就可以抵達常嘉了。”
“既然如此,你初四到金山,晚上到我家吃飯。”葉之然見馬豔麗說到念悅時神情很坦然,心中不由地一軟。
馬豔麗立即喜滋滋地說:“好的。阿然,你初六還要到省城喝喜酒,不如也讓我代勞吧?”
葉之然一瞪眼說道:“得寸進尺!省城我自己去,喝了孫文元的喜酒,還要陪黃??????,陪黃主任,那個談事情。”
葉之然差點把黃瑜雯漏了出來,急忙杜撰了一個“黃主任”出來。
馬豔麗只得偃旗息鼓,委屈地說道:“那你如果要用車就打我電話。”
這時候,一陣西風颳過街道旁的楓樹,落下滿地的枯葉。望着垂淚欲滴的馬豔麗,葉之然突然感到一陣憐惜。柔聲問道:“你春節準備怎麼過?”
“還能怎麼過?七大姑八大姨齊上陣,安排了五六個相親,我一個也不去。”
這話更觸動了葉之然的心。
他想了想,說道:“豔麗,其實,你家人完全是出於對你的關心。你不要斷然拒絕他們的好意。不如去見見吧,如果真的遇到合適的,我會真心祝福你的。”
“阿然,你這麼討厭我,非我要嫁給不喜歡的人嗎?”
“我是怕誤了你的青春,等到想和人結婚的時候,沒了本錢。”
女人最大的本錢就是青春,等容顏老去,再美的女人也和醜婦無甚分別。
馬豔麗悠悠說道:“阿然,你真的願意讓我嫁給別人,任人糟蹋?”問完這話,她目不轉睛地看着葉之然,看他作何反應。
葉之然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馬豔麗道:“阿然,你這個反應,我很滿意。你放心吧,我知道什麼纔是我需要的,什麼纔是我追求的。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有了心中的王子,我會扔下你不管的。”
見到葉之然的臉色微微一變,馬豔麗又笑道:“原來你說的好聽,心裡也是不希望我嫁人的。”
“我哪裡說過不希望你嫁人的?”
馬豔麗語笑嫣然,說道:“阿然,你的臉色已經給了我答案,這個比語言更誠實。”
葉之然捫心自問,馬豔麗在自己的內心究竟有沒有位置?他原本以爲不會有,然而,剛纔她說到“有了心中的王子,會扔下你不管”時,自己分明感覺到一種不小的失落。難道潛意識中,自己已經將馬豔麗視作私產了嗎?
他不由地說道:“晚上下班後,你到小區接我,我們去豐城鎮。”
馬豔麗聽他主動要求去豐城,頓時神采飛揚,眸子裡星星點火,漸成燎原之勢。
兩人分開後,她一路哼着鄧麗君的歌曲,感覺常嘉的街景,即使在西風肅殺時,也別有一種親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