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指向週二凌晨一點。
葉之然寫完水門縣經濟改革綱要,正準備上牀休息,突然間檯燈黑了。他以爲是檯燈壞了,摸到牆壁上的開關,按下,日光燈還是沒亮。
出事了!
他那自毒蛇事件之後一直繃緊的腦神經,瞬間高度活躍,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潛入小院並拉斷了電閘。他下意識地搬一隻椅子到後窗口。
這時候,斷電後自動啓用的軍用監控報警系統已投入工作,在黃三力第一組人翻進院子,打開院子鐵門時驟然鳴叫起來,同時,裝在樓頂的兩個強光燈自動點亮。
葉之然心裡稍稍安定,跑到前窗一看,見燈光下六七個穿着雨披的人正一路奔跑着向自己住的小樓奔來,底下還留着兩個持槍的人守住要道,眼睛盯住了他所居住的兩樓通道。
這幢小樓原先是辦公樓,兩樓各個房間由通道相連,每個房間的門都朝南開在通道上。持槍站在樓下的兩個人可以穩穩地控制兩樓各房間的出路。葉之然想要從通道逃走或躲到另外的房間已經來不及了。
他迅速到後窗口看了看,後樓與圍牆之間只有二三米距離,如果從窗口跳下,就是小樓和圍牆之間那條寬二、三米,長三十多米的夾道!一旦被他們發現,兩面一包抄,這就是一條絕路。
怎麼辦?出又出不去,從後窗逃走的風險也非常大。
這時候,時間不允許他多作考慮。葉之然迅速將牀單在後窗的窗栓上打個結。做出跳樓逃跑的假象,拿起一把活絡扳手躲到北窗落地窗簾和大衣櫥的空隙中。
他的臥室裡,大牀的對面有一個大衣櫥,大衣櫥和北牆離開三十公分左右,人躲在這個空隙中,再有落地窗簾遮住,很難發現。
警報聲響起的時候。住在前樓的張大彬從牀上一躍而起,多年的特種兵訓練使他反應極爲神速,他往院子裡一看。見六七個人一路直奔後樓,留在底下的兩人手裡都有槍支。
壞了!壞了!
章立人、劉兵、叢警官都不在,後樓只有葉縣長和沈主任。他們兩個都是文質彬彬的官員,面對手持利器的歹徒如何自保?
歹徒有槍,而且離他很遠,張大彬無法靠近。他找到一個鐵棍,迅速出樓,貓着腰從小樓的另一側沿圍牆快速向後樓移動。
他這時候只有一個念頭,要救葉之然出來。他相信警報聲響起後,章立人、劉兵他們會很快來援。
警報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響亮,刺破層層雨簾的遮擋,在縣城的上空久久迴盪。
警報聲想起的時候。章立人正在車站附近和劉兵等人巡查,聽到遠處傳來的警報,渾身一個激靈,和劉兵對望一眼,幾乎同時說道:“糟了!是我們的小院。”
兩人頓時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黃三力膽子這麼大?去襲擊葉之然?這下糟了!小院裡沒防衛力量。
章立人立即下命令:“所有人趕緊上車,發現黃三力行蹤了,立即向原檔案局小院集合!”
他趕緊和劉兵跳上警車,拿出對講機連續發出數條指令。
附近的十多個警察分乘摩托車和警車正要啓動,副局長龐飛揚突然衝到章立人的車前叫道:“章局,你不能把人都帶走。這裡是重要的設卡檢查區域……”
章立人見他故意拖延時間,心知一旦和他理論就會失去最寶貴的時間,而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
時間!時間!時間!
章立人跳下車,二話不說,掄起右手對着龐飛揚就是一掌,這一掌使出了渾身的力量,抽得龐飛揚眼冒金星,耳朵中嗡嗡作響,跌倒在地一時無法反應。
章立人跳回警車,大喊一聲:“開車!”
警車立即呼嘯着往小院方向駛去。於此同時,接到對講機中命令的其餘警察也迅速往小院方向移動。
半夜的水門縣城被警報聲和道路上呼嘯的警車聲驚醒,家家戶戶點亮了電燈。
這是正義和邪惡之間的一場較量!但是,正義並不代表着力量強大,至少在此刻,在這個小院裡,邪惡的力量遠遠大於正義的力量。
黃三力、裘小山等人衝進小院時,警報聲大作,顯然也出乎他們的意料。兇徒的本性這時候拿了出來,黃三力立即說道:“小山,你指揮卡車開進院子來,停在後樓底下,等會我們上車後別管其他,往外就衝,按原來的方案,衝到油菜地後跳車撤退。我們只需要五分鐘!”
裘小山也是狠角色,大聲說道:“明白了,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分頭行動。”
由於事先策劃好了方案,匪徒並不慌亂,留兩人在樓下控制後樓,其餘五人快速往樓上衝去。
曾經在葉之然窗口看過人肉大戲的阿土衝在第一個,叫道:“第二間,第二間。”
嘈雜的腳步聲彷彿踩在葉之然的胸口,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緊張,這種緊張程度遠遠超過了擊斃“兩李”時的緊張,因爲他們當時和“兩李”是突然間遭遇,然後短兵相接的。根本沒時間考慮。但是,現在情況不同,葉之然知道這些人是對着他這個唯一的目標而來。
他深吸一口氣,不斷提醒自己:“沉住氣!沉住氣!一丁點的失誤都可能送了性命!”
這時候,有人猛烈地用身體撞擊房門,只撞了兩下,門就被撞開。黃三力一馬當先,進房門後立即指示兩人進衛生間查看,自己帶領另外兩人控制臥室。
手電筒一照,黃三力發現了打開的後窗以及窗臺下的凳子,他立即奔到窗口一看,發現了垂下窗口的牀單。
“他x的!跑了!”黃三力轉身惡狠狠地說道:“快,你們兩個從窗口下去,一左一右往兩邊包抄過去,樓底下阿中、阿發會接應你們,找到人直接搞死,快!時間不多了!”
自己率另外兩人轉身出門。
沈榮就住在葉之然的隔壁,他睡得沉,警報響起之後,才迷迷糊糊醒來,走到窗口時發現四五個人已經衝上樓,忙將身體往後縮了縮,隨即就聽到有人猛踹葉之然的房門,“哐嘡”一聲響過,嘈雜的腳步聲往葉之然的房間一擁而入。
沈榮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他壯起膽子,拉開房門,大叫一聲:“葉縣長,有人衝進來了!”
他不發聲音還好,一發聲音就被樓下守候的兩人發現了。其中一人舉槍就射,這一槍擊中了沈榮的右臂,他“啊”地一聲往後一縮,忍住劇烈的疼痛,用腳把門關上。
槍聲響起時,葉之然房間的兩個人剛爬下窗子,剩下的三人立即往外查看動靜,黃三力大聲喝問着:“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黃三力急忙往外面跑,他已經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警車聲正快速向這裡駛來。而樓下的卡車也已經到位,裘小山在下面喊話:“時間不多了!最後一分鐘!”說完,他快速上樓,準備對黃三力進行增援。
此時,張大彬已經潛行到了後樓,正考慮是否要上樓,就聽到後樓與北邊圍牆的夾道里傳來急促的奔跑聲,他還以爲是葉之然從後窗逃生了,忙迎上去接應,到了跟前,卻見一個手持匕首穿着雨披的蒙臉漢子跑了出來。張大彬反應快,掄起鐵棍就給他一下。匪徒措不及防,被鐵棍擊中頭部,登時軟軟地倒地。
這時候,張大彬聽到了樓下往沈榮房間射擊的聲音,隨即,又聽到匪徒提示只剩下一分鐘的時間。
這一分鐘,也許就是挽救葉之然生命的一分鐘!
張大彬急中生智,探出半個腦袋,大聲喊道:“葉縣長,往前樓跑!葉縣長,往前樓跑!”
喊話完畢,他立即拔腿往前樓跑去。
他是特種兵出生,貓着腰跑步絲毫不影響速度。
這一聲喊,吸引了樓上樓下所有人的注意,幾乎所有人都以爲往前樓跑的就是葉之然葉縣長,樓下兩杆槍立即對着人影射擊。
章立人和劉兵這時候已經趕到門口,燈光中,見匪徒同時對着一個目標包抄射擊,下意識地以爲那人就是葉之然,兩人不顧自身安危,急忙趕過去救援,邊跑邊大聲喊道:“葉縣長,往這邊跑!葉縣長,往這邊跑!”
此時,沈榮聽到屋外密集的射擊聲,已經不敢再出來了。他找一塊布條包紮住手臂的傷口,躲在窗口往外觀察。
聽到了張大彬的喊聲時,他心裡不由地咒罵:“太愚蠢了!這不是把葉之然給暴露了呢?”
葉之然呢?
他先前也隱約聽到張大彬的喊聲,隨後又聽到屋外密集的槍聲。確認屋內已經無人之後,他慢慢地從大廚和牆壁的夾縫中鑽出來,手裡仍然拿着那把大號的活絡扳手,跑到門口一看,見院子多了一輛大型運輸車,車子沒有熄火,而遠處,幾個人對着張大彬的方向連開幾槍,顯然都沒有擊中,幾個匪徒繼續向張大彬逃跑的方向追去,黃三力大聲吆喝卡車往他們那個方向開。
葉之然正在想下一步怎麼辦呢,意外情況發生了。
原來,裘小山從另外一個樓梯跑上來,沒跟着黃三力去追張大彬,而是準備到樓上指揮卡車怎麼撤退。
到了二樓,他發現葉之然正在門口觀察底下的動靜,機會難得!他掄起匕首就惡狠狠地往葉之然刺來。
這幾乎是必殺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