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中飛檐瓦壁。
門口兩邊各立了一排鏤空石燈,古色樸素。
地面由石板磚鋪就,看上面摩擦痕跡,顯然已經有些時日。
走進高達三米的紅漆門入口,放眼望去,前方石臺下方,全都是一棟棟彷彿如同山水畫中搬出來的屋舍一般,令人彷彿一下子就回到了古代。
沈宴卿就這樣一路走來,邊走邊看,身後跟着也同樣對這裡幾分敬畏的月嫂。雖然以前也曾經聽月嫂說起過有關於這座寺廟早年開光的盛事,然而,卻儼不及親眼所見。
報恩寺在S市上流社會中,並不算什麼熱門話題。有很多富豪的家人都有佛教信仰,可沈宴卿以前卻很少來這裡。
之前就算有來,大概也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距離現在,沈宴卿想着至少也得有十幾個年頭。
月嫂看着這裡卻不由感慨:“想當年我才幾歲的時候,家裡人就帶我來觀看寺廟開光。說是沾過神光的饅頭還有水、鏡子,都會給人帶去福報,然而……”月嫂想着當年她也一直信這些,所以纔將照過佛光,沐浴佛禮的鏡子給帶去了顧園,最後卻……
現在想來,大概這也只不過就是人的一種信仰罷了。
至於“心誠則靈”……這句話的含義也在她心中頗有爭議。
若是有人真當了真,覺得只要吃了口福饅頭,喝了口福水,如果那樣就能保人一生平安、健健康康,大概現在的醫學也不會發展的如此之快。
聽着月嫂感慨,沈宴卿並不知道她又回憶起了顧家十幾年前的那樁慘案。只是默默看着這裡的飛檐瓦壁,雕樑畫棟,一切都古樸、樸素,又古香古色的陳設,總覺得馬嬸那個人應該也是個很有佛心,並且古板守舊的女人。
馬叔當了半輩子的兵,退伍也是個可敬的軍人。如果不是她……忽然間,沈宴卿就覺得好像跟自己熟識的人都很倒黴。
忍不住也跟着嘆了一聲,這纔回頭跟月嫂說:“月嫂!待會兒我去前面的佛堂祭拜,順便看看馬嬸在不在,你自己去香爐那邊上香可以嗎?”沈宴卿怕月嫂多年不來會迷路,而她手上至少還有份門口僧人給的地圖。
這裡佔地很廣,少說也有萬平。
月嫂聽沈宴卿如此說,卻是忍不住搖頭無奈地笑了:“你這丫頭!還真當我老年癡呆了?!”
月嫂笑着看向寺廟:“我現在這個歲數,可還沒到不記路的時候!”說完,邊交代沈宴卿待會兒祭拜完就直接去經室找她,她想去聽聽經書,順便看看早年在這裡熟識的一位僧人。
沈宴卿不疑有他,便回了月嫂一聲,提了一嘴給顧驀公司上一注大高香以求來年生意順意的事情,便同月嫂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一棟佛禮屋舍下面的粗壯紅漆柱子後方,就在沈宴卿與月嫂各自離開之後,卻堪堪地探出了一個頭來。
只見那人臉上戴着太陽眼鏡,身上穿着素色時裝,包裹的很嚴實。
看似來禮佛一般,手中卻是拿着一本支票簿,鮮豔的紅脣笑得滲人。
“知道該怎麼做了嗎?”頭上綁着淺灰色紗巾的女人在看到沈宴卿身影徹底沒入佛堂轉角處之後,這才堪堪轉身,朝着後面的陰暗處遞出了手中支票。
然而,陰暗處那一身黑衣的女人卻是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
灰色頭巾的女人見她依舊在猶猶豫豫地看着地面,彷彿整個人都傻掉了一般,不由“嘖”了一聲,很不耐煩地提醒:“別忘了,你兒子的性命還在我手中,如果你不怕的話,儘管去報警好了!”女人很沒耐心地單手叉腰,再次將手中正寫着“一百萬”的支票往前遞了遞。
陰影中那人似這纔想起來什麼一般,驚懼地擡起了頭來,抓住了女人裸露在外的嫩白手腕:“不要!”聲音險些破了:“不要我求你們,不要對我兒子下手!我家男人已經沒了,我就只剩下這麼一個兒子,你們千萬不要殺他,我什麼都答應你……”說到最後,那陰影中的女人已經是啜不成聲。
灰色頭巾的女人這才笑彎了一張紅脣,彷彿之前那個險惡用心的始作俑者儼然不是她一般,就只見紅脣女人突然拉住了渾身顫抖,躲在陰影處那女人的手,輕聲安撫:“乖!你只要聽話,你兒子是絕對不會有事的,我一項說到做到,你要相信我,懂嗎?”說完,眯了下雙眼,女人直接將手中支票又塞到了眼前的“羔羊”懷中,灰色的頭巾稍微一攏,掃了下四周,見並沒人發現他們,於是登着灰色高跟鞋,用紗巾將整張臉都快速捂住,迅速的消失在了粗壯紅柱的周圍。
然懷裡正揣着一百萬支票的陰影處女人卻是呆立了半晌,才堪堪抹去了臉上的眼淚,雙手顫抖着將支票收好,扭頭鬼鬼祟祟地離開了佛禮屋舍的後身。
——
與此同時,沈宴卿已經來到偌大的佛堂內部。
堂裡金光閃閃。四周都可見高達十米以上的佛像。沈宴卿不由感嘆這裡雄偉莊嚴之餘,人也已經排在了零星幾位祭拜客人的身後。
今天來這裡的人似乎並不多。
就只見那些人手中,幾乎人手一隻花籃。待走到祭拜佛像之前,先是往香油桶中塞了幾枚硬幣,又或者百元大鈔,然後纔將手中花籃交於立在一旁侍奉的僧人手中,雙手合十拜了拜,纔將雙膝跪在佛像前方的蒲團上,或抽籤,或磕頭祈求心中所想。
旁邊就能聽到有和尚在敲木魚的聲音,偶爾有祭拜者前去問話那僧人便敲敲木魚,睜開雙眼,面無表情一一回答。
沈宴卿一邊看着別人動作,一邊依樣照葫蘆畫瓢,等輪到她的時候,便現將之前月嫂給她準備的零錢投入香油桶中,才匆忙遞過手中花籃,前去佛像前祭拜。
只不過心願還沒有說,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沈……沈小姐?”那人似不太敢肯定,也怕吵到別人,遂刻意放小了聲音,左右遙望。
沈宴卿聽到這抹熟悉又憨厚的聲音,起身回頭:“馬嬸?”當看清楚來人長相,沈宴卿不由驚喜出聲。
旁邊蒲團上的虔誠佛徒聽到兩人這邊一驚一乍,立馬將冷眼掃了過來:“兩位如果祭拜完了,就請到外面去談話,不要吵到仍在祭拜的客人,阿彌陀佛……”說完,那佛徒又閉上雙眼繼續磕頭。
沈宴卿:“……”臉色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周圍人說了聲“抱歉”,然後便跟着馬嬸兩人一起出了門外。
馬嬸見沈宴卿看着自己,眼睛先是左右搖擺了一下,之後才說:“你……沈小姐你今天怎麼也會來這裡?”她記得沈宴卿以前是從不來這種地方的。
她今天來,也是想要給家裡人求個平安,纔會按例祭拜。若不是早就知道沈宴卿會來,想必那人也不會抓了她兒子做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