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整夜過去。第二天,當沈宴卿從晨光中悠悠醒來的時候,顧驀人卻已經不在。
只從她牀邊微微凹陷下去的一塊被褥還有那上面的餘溫得以看出,顧驀大概是在這裡趴睡了整個晚上,剛剛纔起身離開。
沈宴卿不由溫馨地一笑。
伸手輕輕觸摸着顧驀之前趴過的地方,手指感受到那上面還殘留着的餘溫,小女人臉色竟是不自禁地微微泛紅。
腦海中很快呈現出了顧驀昨天十分猴急的那一幕……想着都已經三十的男人,居然還像個初嘗禁果的大男孩一般,委實令人覺得害羞!
月嫂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宴卿那一臉幸福的模樣。
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月嫂慶幸小兩口終於冰釋前嫌的同時,卻也驀然想到顧驀今天早上臨去公司之前的交代。
月嫂不自覺又蹙起了眉心。
沈宴卿擡頭看到她時,月嫂已然收起了自己的愁眉不展,自然的道了聲“早”!
月嫂見她心情還算不錯,也才鬆了口氣。結結巴巴地回了句“早”,隨手放下了手中的保溫盒,然後才坐在了沈宴卿牀邊,一邊爲她佈置早餐,一邊彷彿很是隨意地跟她聊着天:“少奶奶今天氣色好像很不錯哦!”邊誇獎沈宴卿,月嫂邊擡起臉來勉強對她擠出一絲笑容。
然而心裡卻早已經把顧驀的祖上八輩都罵了個遍!
想着這種事情他怎麼能交給她一個長輩來說?
何況還是她一直期待的顧家下一代……
這讓她如何開口?
“……”月嫂心中真的是越想越堵塞得慌。眼瞧着臉上的笑容就要崩了,堅持不住了,總覺得這種事情應該由顧驀自己親自開口才對。不論他找什麼理由,什麼藉口,總之,這件事總歸是她們夫妻兩人之間的事情,他這樣逃避完全只會讓事情往更加惡劣的方向發展。
月嫂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嘆氣。
她也跟顧驀一樣,一直都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現在咋然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就如晴天霹靂,完全沒來得及跟鍾管家交代一聲,早上就遇見顧驀匆匆茫茫之下交代了這件事……月嫂現在幾乎完全沒有心情說任何話了,哭的心情都有。
沈宴卿原本看到月嫂還笑着跟她打招呼,轉眼就愁眉不展的,內心中難免產生疑竇。
快速嚥下口中的飯菜,轉而問月嫂:“怎麼了,月嫂?是不是顧家又出了什麼事?”沈宴卿直覺月嫂會這般愁眉不展肯定是跟顧家有關。
最近又風波不斷……
而月嫂聽見沈宴卿的聲音,先是“啊?”了一聲,接下來才又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現在的使命,聲音驀然沙啞。
沈宴卿就這麼看着她,直覺得她今天神色尤其古怪,遂放下了手中的湯匙,飯也不吃了,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月嫂:“月嫂,你家裡是不是有什麼難處?”發現她表情跟着一僵,沈宴卿覺得自己可能是猜對了,於是便順勢擡起了手臂,握住了月嫂的手,衝她微微一笑:“月嫂要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我跟顧驀都會幫您一起分擔的!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
一邊牽起一抹笑,沈宴卿一邊攥了攥月嫂的手,試圖讓月嫂寬心。
“……”
月嫂見她竟如此貼心,眼眶一下沒忍住就紅了。
酸澀感瞬間涌了上來,五十多歲的女人了,竟是就這樣失聲痛哭了出來:“沒事!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一連說了三句“沒事”,月嫂見沈宴卿立馬蹙起了眉心,忍不住心疼她,竟是一口苦澀噎在了嗓子口,不上不下的,完全說不出那句話來。
這要她怎麼開口?
事情怎麼會這樣?
簡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嘛。
沈宴卿看着她明明心裡有事,卻什麼都不肯說的樣子,直覺大概是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月嫂纔會如此爲難。而恰好前段時間兩人又剛剛從寺廟回來,月嫂就經常一個人發呆,所以,沈宴卿自然以爲她心中的事情有可能是跟前段時間月嫂去寺廟裡見得那位僧人有關,於是便也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將她攬入懷中,一味的安慰她,陪着她一起沉默。
月嫂見此,卻更是壓抑不住了內心的酸楚,心裡想着什麼,口中便也喃喃了出來:“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們顧家造了什麼孽啊,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月嫂一邊說,一邊抹淚。
聲音斷斷續續的,讓人有些聽不清晰。
沈宴卿更是猶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只能默默嘆息,不敢多問。
打算晚上顧驀回來,她再好好跟他說一說這件事,問問他的意見。
而月嫂並不知道,沈宴卿心裡居然誤解了她的表現。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着,希望失去了這個孩子以後,沈宴卿以後還能再站起來。
——
兩個人的思想可以說是完全想岔了,事情也就因爲這樣一拖再拖。
直到最後,月嫂也沒能跟沈宴卿說出實情。而天色也已經漸漸轉至傍晚。眼看着顧驀就要下班回來,月嫂只能匆匆收拾了餐具,跟沈宴卿說了她還需要住院幾天的情況。
沈宴卿期初迷惑,月嫂見她不太明白的樣子,只好說要等到婦產科的那位趙醫生回來,再檢查一次,她才能出院。
沈宴卿聽了自然不以爲然,只想着可能這是顧驀太過小心翼翼,才又將她的住院期限延長了幾天。
不過也沒什麼影響就是了。
月嫂見沈宴卿居然信了,也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臨走前,沈宴卿見月嫂背影還是有些蕭瑟,便在她離開時微笑着說:“月嫂,我們是一家人對不對?”
月嫂的脊背明顯一僵。
眼看着自己的心態就要壓不住,趕忙匆匆回頭對着沈宴卿一笑:“丫頭你要說什麼我都明白,只是人生往往世事無常!我可是個過來人,還不用你一個小輩教!”
嘴角牽強扯動了一下,最後,月嫂還是沒能忍住地勸導:“少奶奶!你記住月嫂的話,不管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堅強的挺過去,這樣才能做少爺的女人。”說完,月嫂便轉身迅速離開了病房。
沈宴卿一頭霧水。只當她是以自己的經歷警醒她而已,倒也沒多加在意,只脣邊促狹一笑,覺得能嫁給顧驀,認識顧園的那些人也真的算她的幸運。
——
晚上,顧驀回來就聽到月嫂一句話未說出口的結果。只能在捱了一頓罵之後,堪堪走回沈宴卿病房。
沈宴卿見到顧驀,自然而然的開心一笑:“你回來啦!”小女人右臉頰邊上的小酒窩淺淺的凹陷了下去,那張純淨的小臉兒微微揚起望着顧驀,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顧驀看着沈宴卿那張笑臉,幾度張口欲言,卻又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後只得怔了一瞬之後,隨手放下公文包,然後鬆了鬆自己的領帶,坐到了沈宴卿的病牀邊,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怎麼了?今天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
看她笑得這麼甜,顧驀輕輕地颳了下沈宴卿鼻尖兒,也忍不住跟着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