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
陸言宸驚呼一聲,搶在陸言澤的前面衝上去,一把將眼看要倒在地上的人抱住,擡手就去晃着她的頭,但是後者卻沒有任何的的反應。
陸父距離程一諾最遠,看到她暈倒心裡一緊,但是隨後看到陸言宸的反應,心裡頓時涼了一片,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都可以演遮掩,但唯有深入骨子裡的愛無法隱藏,應激下的條件反射纔是最能表達一個人最真實的感受,就像現在的陸言宸。
站在一旁的林蔓愣了半晌纔想起自己的身份,連忙衝過去拿開陸言宸的手,上前摸了下程一諾的額頭,隨即又扒開她的眼角,醫生特有的職業素養讓她最先冷靜下來:“趕快去取車,送醫院。”
陸言澤聽她這麼說也沒心思再去想其他的,直接拿起鑰匙往外跑,而跪在地上的陸言宸也二話沒說,直接抱起程一諾,朝外面走去。
林蔓跟在他身後,剛打算拿出手機給醫院打電話,餘光卻突然瞥到程一諾的右腿裡側竟然隱隱帶着幾滴血跡,她整個人如遭雷擊,頓時僵在了原地。
血跡,難道……
陸言宸滿心滿眼都在程一諾身上,直接大步朝外走去,並沒有注意到林蔓的不對勁,倒是一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的秦舒鴿走到她身邊,聲音冷清:“怎麼了?她怎麼會突然暈倒,是不是想要裝可憐勾引阿宸?”
林蔓眼神呆滯,陸母的聲音傳過來她纔像是猛地想到了什麼:“不是、她……我……”
她不知道要怎樣解釋現在的情況,支吾了半天最後只是緊緊拉住秦舒鴿的手腕,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朝着外面走去:“陸阿姨,你快和我一起去醫院!”
“我不去!她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秦舒鴿想也沒想的拒絕,也不管林蔓上來就要拉自己的手,冷眼直接甩開。
林蔓見狀心裡着急,咬了咬牙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秦舒鴿聽了先是一怔,隨後立馬跟了出去。
她們兩人趕到醫院的時候程一諾已經被推進了急救室,門口幾個護士行色匆匆的來回跑着,林蔓攔住一個距離自己最近的,忐忑發問:“裡面什麼情況?”
小護士認出林蔓,雖然焦急但也還是停下來回答:“還不清楚,但是林主任的眉頭皺的很緊,情況不太樂觀。”
林蔓心跳微微加速,她很想像平時遇到其他病人的這種情況一樣立馬衝過去幫忙,但是心底卻不斷有一個邪惡的聲音在阻止她,讓她腳底像是生了根,一動不動。
陸言澤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走動着,焦慮和不安都寫在臉上,對着手術室的門盯了半晌,卻仍然不見有什麼動靜,轉頭看到跟過來的林蔓和秦舒鴿,嘴角泛起冷笑:“怎麼?在家裡說的還不夠,還要來醫院繼續丟人麼?”
“誰丟人還不一定呢!”
秦舒鴿冷笑一聲,斜眼看了下急救室的方向,意有所指:“和那個女人還真是像,就喜歡搞這種不清不白的關係!
陸言澤毫不退縮,跟着冷笑一聲:“那也要感謝你的好兒子肯配合,要不然她一個人想不清白也做不到呢!”
秦舒鴿聞言臉色驟然一變:“真是不知好賴,和你那個沒有骨氣的媽——”
“夠了!”
一直在門口的長椅上靜坐的陸言宸再也忍不住,驀然開口喝止,幽深的目光掃向衆人,眼底滿滿都是抑制不住的火氣。
就在他下一秒幾乎就要暴怒出聲的時候,急救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主治醫生模樣的人一邊摘着耳邊的口罩一邊朝着外面走過來。
陸言宸第一個衝上去:“醫生,她還好麼,怎麼樣了?”
醫生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長吁了一口氣:“沒什麼大礙,就是有點氣血不足,營養也不太跟得上。”
“營養怎麼會跟不上?”
陸言宸十分急躁,一邊問一邊下意識的朝着急救室裡面看着,十分緊張。
醫生微皺了下眉頭,對於陸言宸的問話有些不滿,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說怎麼會營養不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雖然孩子纔不到八週,但是也需要隨時注意這些事情,而且她今天已經有了輕微的流產先兆……”
陸言宸只覺得耳邊一陣轟鳴,像是突然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耳邊炸響,醫生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他再也聽不清楚,腦子中只剩下一句:孩子纔不到八週……八週……
是他的孩子。
他和一諾的孩子,在毫無準備之下突如其來的孩子。
見他半天沒反應,醫生冷眼看他,語氣也有些不耐煩:“怎麼連個反應都沒有,你到底是不是孩子爸爸啊,這孩子你們想不想要啊?”
“孩子?什麼孩子?”
不遠處的秦舒鴿豎着耳朵走過來,聽到醫生話的一瞬間眼神便瞬間變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質問:“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孩子?誰的孩子?”
醫生見多了初爲人父的青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孩子存在時的狂喜和震驚,家屬這樣的反應倒是第一次。
一時間他也有些摸不着頭腦,環視着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是裡面的病人懷孕了啊,你們不是她的家人麼?難道還不知道這個事情?”
林蔓跟在秦舒鴿的身邊,聽到醫生的話後臉色驟然一變,程一諾竟然真的懷孕了!
她在剛剛從陸家出來時就已經預料到了不對勁,但是還以爲她的腿間有血跡是要流產的跡象,卻沒想到她竟然有驚無險,沒有大礙。
還沒等林蔓反應過來自己要怎樣做,面前的秦舒鴿突然便朝着急救室的方向撲了過去,眼神中滿是歇斯底里的憤恨,嗓音尖銳:“誰是她的家人?她肚子裡懷的是孽種!醫生,醫生——”
陸言宸被她的尖叫嚇到,反應過來立馬上前攔住,但她的反應卻更加激烈:“去做手術!找醫生做手術,去把她肚子裡的孽種給我做掉!我不允許,不允許她再和陸家扯上這樣的關係!”
周圍的醫護人員都被眼前這突發的一幕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秦舒鴿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慌亂之下連上前壯阻攔都忘了,都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
陸言宸攥住陸母,餘光瞥見她的眼神中已經又多了幾分魔怔,預支轉過頭冷臉看着陸言澤和林蔓:“過來幫忙!”
林蔓聞言匆忙跑過去幫忙,但是陸言澤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切,眼裡的疏離像是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你聽到她說什麼了麼?”
陸言澤的聲音在喧囂的走廊和衆人的吵鬧聲中並不清晰,但是卻一字一句全都傳到了陸言宸的耳朵裡:“她連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都不願意放過,當初又怎麼會放過她呢?”
“不行……絕對不能要這個孩子……絕對不可以……”
秦舒鴿的聲音還在繼續,掙扎的動作也愈發的激烈。
這時,急救室的門被打開,正在吊水的程一諾臉色蒼白的被推出來,看上去十分虛弱。
秦舒鴿一愣,驀然失聲,反抗的動作也一下收住,緩了幾秒鐘,隨即眼神中便再次升起憤怒的猩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講身旁的人全都推開,猛虎一樣發瘋的朝着程一諾撲過去。
推着程一諾出來的醫護人員都這一幕嚇了一跳都愣在原地,待反應過來想要去拉病牀已經來不及,秦舒鴿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惡狠狠的就要去拔她手上的針管。
“媽——”
陸言宸站在剛剛拉住陸母的地方,沒有動,只是目光無奈的看着秦舒鴿,擡手在面前揮了一下,半晌才聲音低啞的開口:“你別碰她,她肚子裡懷的是我的孩子。”
秦舒鴿的動作一頓,瞪着眼睛回頭看着自己兒子:“你說什麼胡話?什麼髒水都往自己身上潑,你瘋了是不是?”
“不是我瘋了,是你瘋了!”
陸言宸慢慢走過來,眼神一直落在陸母的身上,一直到慢慢的站在病牀旁邊將她和程一諾隔開,聲調驟揚:“是你們都瘋了!”
他目光掃過林蔓和陸言澤,又重新轉回來到陸母的身上,有些無奈:“媽,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
一直到現在他也不願意相信那些事情,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的覺得不可能。
他的媽媽是一個大學老師,教書育人優雅大方,怎麼會做出那麼惡毒的事情,他想說這裡面一定有誤會,但是在看到自己弟弟眼底的恨意的時候,卻什麼也說不出。
“我爲什麼?我還不是爲了你、爲了這個家!”
秦舒鴿的頭髮披散下來,落在肩上看上去有些恐怖,但是她完全視若無睹,死死瞪着陸言宸:“她是什麼身份你不是不知道,這個孩子說什麼也不能留,我是你媽,你要記住我做什麼都是爲了你,爲了我的兒子!”
陸言宸閉了下眼睛又睜開,眼底的疲憊十分明顯,頓了好久才終於嘶啞開口:
“你爲了你的兒子可以什麼都做,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了我的兒子,也同樣什麼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