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郡主的婚禮翌日,周意兒心滿意足的省親歸來,在德泰殿裡爲大家講述着當日王府的熱鬧:“……寧王后的孃家到了十來個女眷呢,裡面有五六個年紀與臣女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好像還有一個是嫡系的,特特來送郡主出閣,劉氏那邊是戮蠻侯迎親,原本以爲劉氏回東胡後還要開祠堂正經辦上一場,帝都這邊會簡單許多,哪知也是極熱鬧鄭重的,劉家據說早一年就來了人打掃祖宅,說要連擺七天流水席呢,聽說劉家祖宅大的很,只是臣女只在郡主閨房裡陪了陪,卻沒跟到劉家去看,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戮蠻侯是特特爲了親事才跑過來的,劉定方去年起身子彷彿不大好了,多是戮蠻侯幫着打點,這回他親自迎親,寧王后該滿意了?”太后點了點頭,輕笑着問道。
大雍的習俗,婚禮這日,新娘自裝束在了閨閣中等待,男方除了新郎本人,還需請一位宗族長輩陪同上門迎接,戮蠻侯劉定圓,是劉氏家主之弟,也就是劉烈和劉素冠的叔叔,還是東胡劉氏目前爵位最高之人。
劉定圓是劉氏定字輩極爲傑出之人,只可惜不是長子,而家主劉定方雖然略遜他一籌,但執掌一族的能力倒不是沒有,所以劉定圓只能屈居其下。
北伐後論功行賞,長泰親自封了劉定圓侯爵,卻只封了劉氏家主一個襲北伯,看似按功封賞,其實也是一條離間之計。不過劉氏一族長年面對着北戎這個威脅,素來和睦團結,這麼幾年下來劉氏兄弟始終沒傳出什麼不和睦來。
劉定圓在東胡地位舉足輕重,僅次於家主,他親自陪同侄子來迎親,顯然表明了劉氏對這門婚事的重視,端木靜光自然要鬆一口氣,不管王府出過什麼樣的醜聞,劉定圓出面,表示劉家至少是承認懷真的地位與身份的。
丹朱在旁好奇道:“周家姐姐,你可看到懷真郡主的夫婿是個什麼樣的人麼?”
“本來我想去看的,偏偏端木家嫡系的那位小姐拉着我說話,等我聽完,人已經出了二門,我可不好跟出去看去。”周意兒很是遺憾的說道。
太后等人都奇道:“端木氏嫡出的小姐和你說什麼?”
“回太后的話,端木小姐是爲了來年開春的選秀問了幾句。”周意兒略欠了欠身笑着道。
太后頓時皺起了眉,淡淡道:“議論宮闈,這不是大家小姐該做的事!”
“太后明鑑,端木小姐沒有問起宮闈之事,只是問了問選秀時會住在什麼位置,還有距離上林苑遠不遠,到時候能不能過去之類。”周意兒忙道,“這些臣女都不曉得,所以也沒能回答她。”
“上林苑?”太后疑惑道,“選秀是選秀,她問上林苑做什麼?”
“臣女起先也莫名其妙,後來才知道,那位端木小姐與丹朱郡主脾性相似,很是喜歡花木,上林苑裡有許多各地進貢來的奇花異草,她早就想見識一番,所以聽得選秀,到處打聽這個。”周意兒抿嘴笑了笑,對丹朱道,“只怕到時候那位端木小姐進了宮,若知道了郡主的愛好,連停芳園也要惦記上呢!”
蘇如繪在旁猜測道:“莫不是爲了這個緣故,所以纔去寧王府的吧?”
丹朱倒是大大方方的道:“若真如此,等這位端木小姐進了宮,太后準丹朱與她見面聊一聊罷!”
“那孩子若真只是喜歡伺弄花草,你們自可以親近。”太后點一點頭,言外之意,自然是若那端木氏以此爲藉口另有圖謀,就不會允許了。
丹朱忙肅然答應了。
這麼坐了會,蘇如繪擔心像上回一樣,說着說着就說到了蘇萬澤身上,尋個機會,託詞腿傷敷藥先告退了出來,依舊坐了軟轎回玉堂殿去。
秋風隔着轎簾吹得呼呼的,一股涼意涌上心頭。
蘇如繪忍不住隔着轎子對秀婉道:“回去把厚些的衣服與氅衣狐裘都翻出來罷,天可真是冷了!”
“小姐說的是,奴婢也沒想到,不幾日工夫就冷的像是要下雪一樣。”秀婉有些顫抖的回道,蘇如繪聽她聲音不大對勁,這纔想到自己坐着轎子還能避一避風,秀婉可是要跟着轎子走的,但她連個手爐也沒帶,便只能催促着擡轎的內監跑快一些。
回了玉堂殿,蘇如繪皺着眉吩咐浮水去燒了熱水來沐浴,秀婉早進了內室替她翻出秋冬的厚衣來,如此忙碌了一個時辰,蘇如繪披散着半乾半溼的長髮穿着一套夾棉的衣裙走進內室,拿幹帕繼續擦拭着,只聽窗外風聲呼呼而過,不禁對跟進來的秀婉道:“幸虧懷真郡主昨兒出嫁的,若是今日,怕是又要說不祥。”
“這兒纔是帝都呢,東胡這會怕是積雪盈尺了,就算昨天和今兒這麼一樣的冷,也是讓郡主提前感受一下。”秀婉知道蘇如繪不喜那位郡主,所以提起懷真時總是帶着幾分諷刺。
蘇如繪微微一笑:“如今她已經嫁了人,從前那些爭執不提也罷,你也不用爲我抱屈了,總是她輸了一場。”
“那一位除了一個郡主身份佔着便宜,哪兒比得上小姐您?”秀婉不以爲然道,“不是奴婢奉承小姐,那位郡主性情容貌才氣,樣樣都不及小姐的,卻還要處處與小姐爲敵……”
“好啦,都說了不說了。”蘇如繪揚眉道,“對了,那日出了事忙碌,我倒忘記問你了,後來你可收拾東西來得及送到蘭秋宮去麼?”
秀婉道:“奴婢本來要等小姐回來掌了眼再送的,但是後來等小姐久久不回,算着時間只得先送了過去,替小姐另外尋了個藉口。東西準備的是織雲彩綢六匹、玳瑁兩對、鳳嘴銜珠暗香釵一對、夜明釧一雙、水精尺八一支,另照小姐說的,拿了上回丹朱郡主給的一盞琉璃燈放在最上面,不過奴婢出去時留意了一下,並沒有撞見人。”
“除了笛子和燈,都是成雙成對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劉九小姐要出閣呢。”蘇如繪撲哧一笑,秀婉小心道:“小姐,奴婢沒送錯吧?”
“沒有,不過我倒是奇怪,那隻尺八你是怎麼想到的?雖然劉修儀擅長琴技,可你卻怎麼知道她的侄女擅長尺八呢?”蘇如繪好奇的問道。
秀婉面上一紅:“奴婢哪兒知道那麼多呢?只是想着東胡劉氏是和小姐家裡一樣的門閥,等閒的東西都拿不出手,所以奴婢就在小姐的東西里挑着那些不普通的,譬如暗香蠆和夜明釧,都是普通世家也難得一見之物,就是兩對玳瑁,也是極好的。那支尺八是小姐上回回宮時帶進來的,奴婢還以爲小姐前段時間學了吹笛,後來問了小姐才知道不是的。那天準備東西時想着這是個新奇的東西,看小姐也不是太看重,所以順手放了進去。”
秀婉作爲蘇如繪身邊最親信之人,打理着蘇如繪在宮裡的家當,權限極大,不過在涉及到這樣一筆人情往來上時,還是要過問蘇如繪的,這會見蘇如繪沒有說什麼不好,心下很是歡喜,用心替她擦乾了髮絲,服侍她解了外衣入帳。
“明兒該叫人去尚寢局那邊領炭了。”蘇如繪隔着羅帳外的燭火摸了摸冰冷的錦衾,嘆道。
“總是十月了,今年天冷的早,往年十一月初纔會這樣冷,今年不定十月就會落雪呢。”秀婉在外面收拾着,蘇如繪正要說話,忽然感到被子裡有什麼一用力,將自己拉了進去!
饒她素來鎮定,也不禁被這變故嚇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