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周皇后並貴妃霍氏卻是一起來的,前後腳的工夫,淑妃以及劉修儀也帶着宮人逶迤而至,衆人自是不及細看,忙不迭的俯身行禮,五人在人前言笑晏晏,又彼此讓了幾回,這才由周皇后打頭,依着貴、淑二妃,最後劉修儀的次序坐了下來。
坐定之後,周皇后方含笑道:“都快起來吧,別多禮了。”
這點時間,衆人已經在地上跪了半晌,許多人因爲不在席上,只得就着溼冷的地面下跪,幸虧周皇后着人把附近都鋪了氈毯,纔不至於弄髒裙襬,原本散漫的場中經此一跪,頓時肅然起來。
蘇如繪等四人交換眼色,這是皇后等人給秀女的一個下馬威了?
“都回席上吧。”淑妃接着皇后,微笑着吩咐道。得了她的話,方纔離席的秀女們纔敢舉動,包括尚未來得及入席的宋采蘩一行。
周皇后打眼一看,微微驚訝道:“怎麼有位置空着?”
“想是記差了時辰,出來遲了的緣故?”霍貴妃柔柔一笑,對身後之人道,“念心去叫人在桂華宮方向多放幾盞燈,免得還沒到的人心慌着還要走岔了路。”
“倒是本宮疏忽了。”周皇后聽了,娥眉微蹙,但很快展開,淡然一笑。
劉修儀起身道:“貴妃娘娘有了身子,念心不便走開,還是妃妾去吧。”
“無妨,本宮坐在這裡也沒什麼事用她,哪裡能叫你堂堂九嬪親自操持這樣的小事?”霍貴妃卻是擺了擺手,正要繼續說下去,只聽淑妃咦了一聲:“也不怪秀女們,德妃也還沒到呢!”
“榮壽公主惦記着澂嬪,幾日來茶飯不思,德妃急得沒辦法,遣人到御前告訴了陛下,陛下一片愛女之心,今日特意抽空去昭華宮陪公主用晚膳,德妃怕是脫不開身。”周皇后心平氣和的說道。
沈淑妃哦了一聲,霍貴妃忽然道:“其實淑妃也不用擔心,皇后姐姐一向大度,秀女們遲到些許,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瞧在淑妃你的面子上,皇后姐姐也不會計較的。”
她這番話衆人聽了先是一呆,順着她目光看去頓時明白過來——沈子佩!
“子佩竟還沒來?”沈淑妃卻也露出驚色,捏緊了手裡帕子,“本宮方纔還着人去提醒她不可誤了時辰,怎麼這孩子……”
周皇后一聽,皺眉道:“你叫人去提醒過?那怎麼還沒到?”
“皇后姐姐不要急,念心已經一路上過去督促人加放宮燈了,想是天晚了,她們又住的桂華宮對御花園也不熟悉,別是走錯了路。”霍貴妃輕聲安慰,只是秀女裡面最出色的沈子佩遲到至今,下面原本屏息凝神的秀女們聽着也各有猜測,頓時響起一片輕微的議論聲。
張眷悄悄靠近了蘇如繪:“不會是你……”
“胡說什麼呢?”蘇如繪白了她一眼,“我有這能耐,你那眼中釘還能過來麼?”
張眷聞言卻面色一沉:“據說稍後良王和太子也會過來的,她該不會……”
“她已經這這批秀女裡最出色拔尖的人了,若還要用這等自貶身價的辦法,連宮人都要瞧不起她。”蘇如繪搖頭,“我與沈子佩雖然見的不多,但想來她不是這等人!”
“這可未必,人人都知道咱們這些自幼在宮裡養大的人若無大過都是穩妥的,可她再拔尖也不是沒有變數,吃一時的虧而已,我聽說這位沈小姐可不是那等不能屈不能伸的人。”張眷提醒道,“不要這會怎麼都找不到她,等會卻和殿下們一起過來,那樣你怎麼辦?”
蘇如繪冷笑一聲,卻不再說話了。
一個沈子佩雖然是拔尖出色的,又是淑妃侄女,不過以周皇后和霍貴妃的身份,也只是提了一句作罷,便開始端詳起已經到的女孩子們來了。
周皇后今日穿着絳色深衣,在燈火下看去色澤近乎玄青,梳着簡單的高髻,頭上別無裝飾,只一隻累絲赤金鑲大紅寶石鳳簪,卻將其正宮身份彰顯無疑。而她左首第一張席後的霍貴妃則是一襲海棠紅宮裝,青絲鬆鬆的挽了個倭墮髻,斜插着兩支玉簪,宮裝下小腹已經隆起不小,整個人也顯得格外柔和。
而在霍貴妃對面的沈淑妃着香色宮裝,頭上梳了雙環望仙髻,珠翠環繞,沈淑妃的容貌只能說清秀,遠不及其侄女,但這通身正一品四妃之一的裝束讓她看起來華貴非常,若非霍貴妃國色天香,孕中作家常裝束也是明豔照人,怕就要被她壓下。
隔着霍貴妃身旁一張爲林德妃準備的空席最下面的就是劉修儀,劉拒戎容貌俏麗而冷豔,尤其是她正襟危坐在那裡時冷豔的感覺更重,她的裝束與霍貴妃一般隨意,紺青色宮裝,雲朵髻,神態淡然,彷彿一切都事不關己。
四人俯視秀女的目光各異,卻同樣的叫秀女們打起了精神來迎接。周皇后擡手一指一個方向,笑着道:“這女孩子看着眼熟,似乎是前幾日到未央宮來過的?”
“回皇后娘娘,那是尚書令宋大人的千金,閨名叫采蘩的,長泰二十五年與蘇小姐等人一起進宮,在皇后娘娘膝下養過數月,後來因爲其母修禮郡君身子孱弱,纔回府去侍疾的。”不等其他人接口安夏便伶俐的稟告道,聲音不高不低,下面秀女只能聽到飄去幾句,附近的霍貴妃等人卻是聽得清楚,沈淑妃眼神一沉,微笑道:“難怪瞧着有股靈氣,原來是皇后姐姐親自教導過的,到底看着和附近其他秀女不大一樣呢。”
“哪裡,不過是和眷兒一樣在身邊留着陪我打發日子,結果她的母親病了,總不好阻了親生女兒去盡孝,結果修禮郡君身子總也不好,就這麼一直拖到現在才見到。”周皇后微微一笑道。
沈淑妃面色緩和了些,卻聽霍貴妃淡笑道:“皇后姐姐不是說前幾日才見到嗎?看來是姐姐心裡也一直惦記着這宋氏,悄悄叫到未央宮裡去過了,還要瞞咱們做什麼?誰還能攔着堂堂皇后疼一疼個秀美的小姑娘不成?”
周皇后眉頭暗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