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唱了快一個小時,有人就說這麼幹唱沒意思,不如來玩遊戲,衆人立刻附和。ktv桌子上原本就有骰子轉盤,大家就圍着桌子開始搖骰子。
這時候我才知道季瑀江所說的“玩起來有點兒瘋”是什麼意思,有一局轉盤指針打到接吻一分鐘那一格,我以爲打針的人會選擇喝酒了事,誰知道那小夥子當衆就拉起一個姑娘,親的那叫一個激情四射。
還有人搖骰子輸了,原本是跑去隔壁包廂找人要手機號,結果沒幾分鐘,人家直接把人都帶到了我們這邊。
我沒發現平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季瑀江,原來就是個夜店金腰帶,搖骰子玩撲克什麼都能贏,連帶我也沾了光,好幾個人都喝的去廁所吐了好幾回了,他還精神奕奕。
玩了段時間,大家可能也是累了,又開始新一輪的唱歌。這一次點的歌大都是曲調緩慢的抒情歌曲,想來這時候也比較應景。
我在角落坐了沒多久,也去點了首歌唱,我想既然之前都跟着玩了,沒理由不開開嗓。
“我有花一朵,種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與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來入夢。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我想我是醉了,唱的格外投入。我想起周進,想起我們認識以來,他時常繃着臉嚴肅的表情,想起他笨嘴拙舌惹惱我之後訕訕的模樣,想起他出軌之後卑微祈求我原諒,想起他那天在酒吧街抱着我,孩子似的嘟囔他不想跟我離婚,想起他昨天晚上坐在牀邊,說想看我睡着。
我知道我對他並非毫無感情,或許沒有愛到濃烈熾熱,然而我們的婚姻就這樣即將走到盡頭,卻是我從前根本沒有料到的。
我的心裡忽然像是被打開了一道閘門,傷心難過轟然洶涌,在這樣燈光昏暗的ktv包廂裡,在一羣陌生人面前,我蹲下身子哭到淚崩。
大家夥兒都愣住了,季瑀江連忙站起來把我半抱了出去,還不忘給大家說沒事,讓他們接着玩。
我被季瑀江帶到了ktv外面,他遞過紙巾讓我擦臉,被冷風一吹,我立刻清醒過來,覺得自己剛纔的行爲簡直糗到極點,臉燒的通紅。
“還進去嗎?”季瑀江見我不哭了,低聲問了我一句,“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我也怕再進去會尷尬,也有些不好意思,於是點了下頭。季瑀江讓我在走廊等他,他去給我拿衣服和包,我說我去下洗手間,然後就急匆匆往那邊去了。
這個ktv我是第一次來,從洗手間出來有些轉向,彎來拐去不知道走到哪兒了,路過一個包廂的時候,正好一個人出來,我下意識的往那邊看了一眼,忽然發現裡面有個人我認識。
濃妝的袁婉茹穿着一條露肩的裙子,靠在一箇中年男人胸前,貓咪一般乖巧,我有點兒訝異,揉揉眼睛再想看,包廂的門已經關上了。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季瑀江在身後叫我,我轉頭看向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說我迷路了。
“我發現女人方向感基本都不強,迷路可是一把好手。”季瑀江衝我眨眨眼,然後抖開羽絨服幫我穿上,“走吧。”
我隨着他走出ktv,然而車不好打,等了許久不見一輛空車。
“要不我走回去吧。”我左右看了看,按照我的步速,從這走回家大約要一個小時,“今天街上這麼多人,我自己走就行了,你進去吧。”
“那哪兒行啊,要走一起走。”季瑀江不肯。
“你朋友還在裡面呢。”我笑着推他,“進去吧,我真能自己回去。”
“嗨,反正買過單了,我在不在有什麼關係。”季瑀江笑着拉過我的胳膊,“走吧,別說那麼多了。”
我不好再推辭,況且我也真的不想一個人走回家,於是便和季瑀江一起上路。雖然路燈亮着,街道兩邊的店鋪還燈火通明,腳底下依然看不太清,好在季瑀江一直扶着我,拐了幾回都沒摔倒。
我們倆就東一句西一句的閒扯着,倒也沒覺得路太遠,結果走到路口有臺階的地方,我不知道踩着一個什麼東西,一下就仰了過去。
季瑀江眼疾手快,立刻撈住了我的腰,才避免了我拍倒在地,然而我已經保持住了平衡,他的手還沒鬆開,眼睛裡有些異樣的神情。
“謝謝啊。”我不動聲色的往一邊挪了兩步,稍微與他拉開了點兒距離。
“哦,沒事沒事。”季瑀江撓撓頭,“你鞋子有跟,下臺階的時候小心點兒。”
我也沒再讓季瑀江扶着了,我說我酒勁兒已經下去了,自己走沒問題,季瑀江也沒堅持。
之後我們一下子就沉默了起來,兩個人雖然一起走着,卻誰都沒說話,氣氛不大對頭,我隱約覺得這樣不太好,想要找個話題。
“那個……”“剛纔……”我跟季瑀江同時開口,又同時看着對方愣了一下。
“你先說。”季瑀江嘿嘿笑了一下。
“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你跟你女朋友怎麼了,平安夜聖誕節也不在一起過。”我故意把話題扯到了季瑀江的女朋友身上。
“哦,我們在冷戰。”季瑀江抿了下嘴,“已經快半個月了。”
“這可就是你不對了。”我趕緊開腔,拿出過來人的架勢教育他。我說女孩子臉皮薄,你總不好這種時候真等着人家先低頭,冷戰最傷感情,小心冷着冷着,感情的溫度就真的降下去了,到時候想後悔可就難了。
我說現在時間還不晚,你趕緊給人打個電話,附近哪裡有花店的,進去提個花籃,說兩句好聽的哄哄,事情就翻篇了。
季瑀江的薄脣緊緊抿着,一聲不吭的聽我長篇大論,說的我口乾舌燥他愣是沒有半點兒反應。
“怎麼着,你還真打算不理人家了?”我歪着腦袋看了看他。
“我其實,想跟她分手。”季瑀江飛快的皺了下眉頭,“我覺得我對她的好,她根本不領情。”
“別啊,女孩子嘛,最會口是心非了,就算她時不時給你擺臉子,其實最吃你那套。”我趕緊勸他,其實他分不分手跟我有什麼關係,但是我那會兒就覺得他不該想這些。
“那你呢,你老公犯了錯回頭哄你了麼?”季瑀江忽然反問一句,“他應該也試過挽回吧,你不是也沒有原諒他。”
“咱倆不一樣。”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不一樣在哪兒?”季瑀江停下腳步,認真的看着我,“或許相愛的方式有千萬種,但是愛情裡的底線都是相同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信任跟背叛,一時語塞不知如何接話。
“從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並不是那麼愛我,我小心翼翼的呵護着我們的感情,用盡心思討好她,哄她開心,我以爲她總會全心全意的對待我。可是她那個前任一出現,她立刻就變了,哪怕跟我在一起也心不在焉,我知道她在想他,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哪裡好,究竟爲什麼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難道我對她的真心,就這麼廉價,這麼不值得她放在心裡麼?”
季瑀江一口氣說完,惆悵的仰起臉深吸一口氣。
我拍拍他的手臂,遞過去一個理解的眼神,然後也沒有再勸他了。我覺得一旦一個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了,無論做什麼樣的努力,對方都是視而不見的。
“不說這些了。”季瑀江彎了彎嘴角,自嘲的笑了一聲,“有些人就不值得對他好。”
我點頭表示同意,與其拿真心喂狗,不如去尋找下一段動心。
大約半小時之後,總算走到我家樓下,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走這麼多路,我覺得累死了,恨不得立刻洗洗睡了。
季瑀江站在那裡欲言又止,過了好半天終於憋出一句,晚上睡覺蓋好被子。
我挺想笑,我又不是*歲的小孩子了,這種事兒自然會注意,我朝季瑀江擺擺手,轉身上樓去了。
洗完澡,我在鏡子裡看到一張紅潤的臉,想着最近是不是吃太好了,忽然季瑀江的面孔在腦袋裡一閃而過。
我用涼水把手衝了衝,然後使了點兒勁拍了幾把自己的臉頰,喬苡軒,一把年紀了別瞎想,趕緊睡去吧。
我鑽進被窩,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手機,發現上面有一條來自季瑀江的短信。
“希望你開心,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