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澈又不意外了:“原來如此。”
韓太太道:“你還原來如此,可是娘一想,如果真的因此就退親,你剛入仕途,怕你的那些同僚說你背信棄義。”
他本來不就是背信棄義的小人嗎?韓澈嘴角掛着無奈的笑。
韓太太急的雙手砸在一起:“所以不能讓楊寧致仕。”
韓澈神色倏然一僵,他看過李昭給他寫的信,別的問候支字沒有,只說,讓他阻止楊寧致仕。
可是看母親的樣子,如果楊寧致仕,他就可以退親了。
那位楊小姐是扁是圓他一點也不關心,他只想和阿昭在一起,無法在一起了,也請容許他靜靜的看着阿昭,心裡裝不下別的女人啊。
所以要不要按兵不動,等楊寧致仕,自己肯定就不用成親了。
韓澈捏緊了袖口,可是阿昭千辛萬苦送出來的消息,那麼信任的託付給他,他要爲了一己之私辜負阿昭的期望嗎?
退了楊小姐,還有張小姐,劉小姐,胡小姐等着他吧?母親是肯定不會讓他守着阿昭的。
韓澈沉吟良久,後叫住韓太太道:“娘,那我去勸勸楊大人,讓他留下來吧。”
韓太太想了想,瞪着眼睛道:“你現在就去,立即去,告訴他,傻瓜纔會不當官,他要是不當官,就是傻瓜。”
韓澈:“……”
他道:“娘,我可能會不敢說。”
“怕什麼?”韓太太想了想又換了種神秘的語氣:“退親的事先別透露,萬一他不致仕,該記仇了。”
韓澈:“……”
她娘這麼多的心眼,阿昭吩咐的事,一定能完成吧?
***
楊家書房可比劉健和韓澈的書房氣派多了,三間屋子的地方,一進門是會客用的,擺着茶具座椅,左邊是落地罩的隔斷,右邊用一副蒼山勁鬆蜀繡長卷做的紫檀木大屏風擋着,左右對稱卻風格不同,各有各的味道,裝飾的典雅又不失精緻。
楊寧常年書寫坐在的地方是左邊那一間。
窗外清風花香,燈光熠熠,正是一個美好的晚上。
楊寧卻坐在案前,臉色極黑。
他手提着狼毫,低頭看着長案上的奏摺,是要下筆的樣子,但是手一直都不動。
他前面站着的正是何氏,何氏道:“您到底是寫還是不寫啊?”
楊寧還是不動筆。
何氏道:“明日劉大人就要呈給皇上了,您還不寫,是不想附議了吧?”
距離楊厚照讓劉健寫摺子已經過了九天,劉健如果再拖下去,這件事都可以當不了了之了。
但是劉健不能讓自己成爲笑話,所以摺子還得上,這幾天也走動的差不多了,收集好籤名,他明日要拿給皇上看了。
何氏的追問,讓楊寧把毛筆放好,然後把摺子折起來。
何氏一看,這人真的不想附議。
接着楊寧站起來,是要往外走的樣子,何氏攔在他面前道:“你不寫,我幫你寫,不寫今天哪也別想去。”
何氏說着就要動手來搶摺子,楊寧左躲一下,右躲一下,怎麼都躲不過,他氣得大吼一聲:“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不致仕,不也是爲了這個家嗎?”
“你如果爲了這個家,就不會讓我跟孩子跟你擡不起頭來,說到底,你之前已經答應了,突然間又反悔,你真的是爲了這個家嗎?那這個家的人都會跟着你沒臉的,你是因爲韓家那個韓太太。”
提起韓太太,何氏忍不住掏出帕子,捂着臉,直接就哭了,道:“你也是有身份的人,那是你親家母,長得那麼黑,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楊寧氣得鬍子顫抖:“你說什麼呢?虧你還是讀書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嘴怎麼那麼髒,那是親家母,我看上她什麼了?”
“你也知道是親家母?既然是親家母,不是你的妻子,那你爲何聽她的卻不聽我的,難道我爲你生兒育女,還不如親家母一句話。”
楊寧咬着牙:“你真是……”簡直不可理喻。
本來韓澈來家裡說,不讓他致仕,用十分委婉客套的語氣和話音。
他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賭氣附議,那是不忠之人。”
其實就是勸他不要致仕嘛。
這種話在師生之間說都很平常,學生就是老師的智囊,更何況是翁婿。
所以他覺得姑爺的話很對,就不想致仕了。
可是那個親家母,那個親家母……
楊寧鬍子又翹起來,那個親家母后來又找來了,說“心算準了韓澈性格儒雅,有些話他肯定不好說,兒子不好說,她當親家母的不能不說,自毀前程的人,他們韓家不敢高攀,一句話,他要是致仕,她這個親家母就不是親家母了,直接退親。”
楊寧道:“你自己想想,她都黑成那樣,我能看上她什麼,還不是因爲兒女的親事。”
“如果是爲了兒女親事,就更應該退親了,三郎還沒成親了,你不致仕,人家都沒面子。”
“可是我致仕,韓家也覺得沒面子,女兒八月就要成親了。”
楊寧的三子和女兒差了三歲,本來應該兒子先成親,但是女方在守孝,所以就耽擱了,八月準備讓女兒先出嫁,就出了這麼檔子事。
何氏極其不喜歡韓太太,道:“衝着那個親家母,也得退親,你願意跟這樣的女人當親家啊?”
如果是以往,碰到這樣的親家母,楊寧肯定放鞭炮也要退親,可是韓太太的立場和他一樣的,而且韓太太這麼一威脅,他就有理由說服妻子了。
楊寧道:“女兒又不少嫁給親家母,韓澈是好的,所以這親不能退。”
何氏斬釘截鐵道:“不行,這親退了就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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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寧的院子左廂房頭,有個角門,過了角門,有個跨院,跨院正屋是個小三間房。
東邊一間裡,靠東牆的地方擺了一張架子牀。
此時牀上的粉紅色帷帳都掛起,一個妙齡少女,正靠在牀頭的引枕上,半坐着。
少女細長臉,柳葉眉,一雙細長的鳳眼,氣質極其清冷。
她目光看向牀外,問道:“真的聽清了,母親說要退親?”
她牀前站着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女孩點頭:“聽清了,夫人就是這麼說,要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