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疏走在前面,夏尋雪跟在後面,最後二人來到了紫亭軒。不是夏尋雪第一次來時的會客廳,沿着花園的小徑,一路深去。紫亭軒的園子裡種滿了花,兩種顏色的花,一種紅,一種白,同樣是強烈顏色對比,卻和太子府另外一個花圃的花品種不同。紫亭軒裡,一種是茶花,花開紅豔,嬌豔欲滴,一種牡丹花中的名種白雪塔,似白白皚雪,乾淨聖潔。
偌大的園子裡,爲何只有兩種顏色的花?紅白分明,世間最熱烈的顏色和最清冷的顏色,入目,給人一種很深,又道不出的感覺。是單純的喜歡?還是另有原由?
白雪塔,又名玉樓春。
閨中莫妒新妝婦,陌上須慚傅粉郎。昨夜月明渾似水,入門唯覺一庭香。
花盛開時呈雪白,純潔無暇,晶瑩剔透。
關於白雪塔,民間還有一個傳說,稱其爲苦命女貞子所化。美麗純潔的貞子蒙冤而死,葬於邙山之上,一年後墳頭開出白牡丹,含雪凝霜,昭示了她的清白。
……
司徒疏回過頭,順着夏尋雪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園子裡的花,他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夏尋雪也收回深思,跟上去。
紫亭軒很大,最外是用來召見賓客的會客廳,經過一條長長的小徑,樹木中建了一棟精緻的木樓,琉璃瓦,雕樑畫棟。清風閣,便是太子的所住。
已來到清風閣前的臺階,司徒疏腳步停下,像是在考慮,還是帶着夏尋雪進去了。
是去見太子?夏尋雪猜想,卻沒有去問司徒疏。
司徒疏眉宇緊擰,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身爲太子身邊最信賴的人,要遇到什麼事,纔會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夏尋雪有種預感,司徒疏今日帶她來紫亭軒,絕非一般。
而且,這一路走來,她總覺得什麼地方有些奇怪。是,進入紫亭軒後,夏尋雪便沒有見過任何下人,連個丫鬟也沒有。
靜。
清風閣裡裝潢相對簡單,並不像外面的奢侈。
大堂左側連同着一間房,司徒疏走進去,房裡一個人也沒有。房間的窗戶開着一個縫隙,含着花香的風吹拂進來,樑上垂下的簾幕輕輕搖擺,簾幕後面一張金絲紅檀木的盤龍牀若隱若現,牀上好似躺了一個人。
“關於太子病重的傳聞,你應該也有所耳聞。”司徒疏來到牀榻邊,塌上趟的正是太子。此時的寧東玄臉色慘白,脣瓣呈烏黑色,氣若游絲,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天。
夏尋雪往榻上的人看去,看到那張面容,她是一驚。他閉着目,面容平靜好似睡着了一般。夏尋雪還記得那張臉,那日太醫院第一輪考試,酒樓外撞到的那個白衣男子。當時,男子寒意深深,絕望深深的眼,夏尋雪一直記憶深刻。她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當今太子。也難怪,第一次見到他時,會覺得有幾分熟悉,再看他,方纔知,他和寧紹雲在容貌上有幾分相似,如此,她也不去向司徒疏確定面前男子的身份,便相信,他就是太子。
那次別過後,夏尋雪還記掛着他的身體狀況,心想着,他的病能夠治好。她沒想到,她和他還會再見面,卻是在這種方式下。
診病上講究望聞問切,單是望問,夏尋雪也知太子命不久矣,他不是病,而是中了毒,很厲害的毒,毒已攻心。
“你要我做什麼?”夏尋雪的眼眸還在波瀾,她問司徒疏。
他要她做什麼?夏尋雪的問,司徒疏一下子竟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宮裡最厲害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民間的妙手神醫也一一尋了來,皆是無能爲力。一個夏尋雪能做什麼?司徒疏還不會妄想憑夏尋雪去救寧東玄,那他帶她來?是因爲,寧東玄曾經護過她?他不想,寧東玄就這麼冷冷清清的死去。雖是太子之身,但這些年,寧東玄都活得太寂寞了。
“你可還記得他?”司徒疏問。他又是那一雙犀利無比的眼,直逼於夏尋雪。
要是夏尋雪說不記得,司徒疏會殺了她,寧東玄曾爲了阻止自己殺她滅口,不惜親生去茶樓以身犯險,又爲她在太子府裡留了一塊乾淨之地。司徒疏跟在寧東玄身邊那麼多年,他也感覺得出,寧東玄對夏尋雪的特殊。寧東玄曾默默的護過她,如果,她全然已經忘了寧東玄的存在,一個都不記得寧東玄的人,司徒疏下手也不會留情。
“你一早就知道他中了毒,是不是?”夏尋雪並不懼怕司徒疏寒光畢露的眼睛,他一定是知道的,那爲什麼還要放縱寧東玄的行爲?“既然知道他中了毒,爲什麼還給他喝酒,你難道不知道,酒會要了他的命。”
“喝酒他會好受些。”司徒疏說。
司徒疏的話,讓夏尋雪的心莫名的一沉。
榻上的寧東玄沒有醒,他睡得不深,卻好似再也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