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城,興盛茶樓。
天還未亮,夏尋雪照常早起。擦桌子,掃地……茶樓裡的活忙清楚,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茶樓的大門打開,原本清冷的街道漸漸有了行人,喧鬧的一天又將開始。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
夏尋雪站在門口,望着東邊的方向出神。
“夏尋雪,你站在門口乾什麼,想擋了老孃的財神不是。”茶樓二樓走下一個雍容的婦人,是夏尋雪的二孃柳氏,柳氏身後跟着其女夏元珊。
夏尋雪收回神色,從門口回到了樓裡。
“二孃,今天是太醫院招考的最後一天,我想……”夏尋雪猶豫後,還是說道。
“你什麼也甭想。”不待夏尋雪把話說完,柳氏厲聲打斷,說話甚是刻薄。“就憑鄉下那破獸醫教你的那點醫術,給只貓貓狗狗治病還湊合。這滿大街的可全是人,你腦子放清醒點。要是讓街坊知道你一個給牲畜看病的女醫,竟然癡心妄想去報考太醫,那還不給別人笑掉大牙。你不要臉,咱娘兩的臉面還要。再說你走了,這茶樓要誰打點,難道你是要我這把老骨頭,整天在這裡給人端茶倒水,還是要你妹妹整日在男人堆裡拋頭露面。夏尋雪,你娘死得早,是誰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做人,可要講點良心……”
“娘,我哪能幹得了那些活。”夏元珊白了夏尋雪一眼,伸出一雙纖細的玉嫩小手,對着柳氏撒嬌。“我這雙玉手,一出生就是用來戴金佩玉的,可不像某些人,天生就是幹活的命。”
樓上,柳氏和夏元珊一唱一和。
“我知道了。”夏尋雪沉聲應了句,之後便再沒說什麼。
她不是和柳氏一樣認爲,她師傅只是個獸醫,而是,她不能就這麼撇下柳氏母女不管。太醫院,她是一定要去,也有必須要去的理由。只是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
說話之際,已有三三兩兩的茶客進到樓中,夏尋雪開始忙碌起來,一刻也沒得停歇。
至於柳氏和夏元珊,慵懶的坐在櫃檯裡。
“娘,我昨個經過玉石店,新進了一串黑珍珠,各個珠圓玉潤。娘……”櫃檯裡,夏元珊喝完茶,用食指和拇指供成一個圈比劃大小,聲音甚是嬌滴的纏着柳氏。
“就知道花銀子,你不知道這年頭的日子有多難,吃不上飯的人堆積如山。”扯到金銀上,柳氏板了一張臉。
“……等日後我嫁進名門,別說一串黑珍珠,您緊要多少我給您多少……”夏元珊雙手和頭一同俯在柳氏的肩上,左右搖着。
經不起夏元珊磨,柳氏還是從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百兩的銀票。
夏元珊一把搶過柳氏手裡的銀票。
“娘,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夏元珊邊說,邊得意的走出了茶樓。她第二隻腳邁出門檻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瞥了眼正在招呼客人的夏尋雪,不屑的眼神裡盡是鄙夷。冷哼,同人不同命,這就是差距。
櫃檯發生的那點事,夏尋雪自然不知,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去計較。夏家對她和孃親有份恩情,那是她一輩子也還不清的。
“夏姑娘,前幾日見你打聽太醫院招考的事,是不是想去報名?今天是最後一天,你得趕緊了。”經常來茶樓裡喝茶的老傅叔,厭惡柳氏母女,也是替夏尋雪不值。那麼好的姑娘,怎麼就攤上這對母女。
“這事以後再說吧。”夏尋雪脣角向兩邊抿開,劃出一抹淺淺的笑。她的聲音很輕,聽不出裡面是否存在其他的情緒。
“夏姑娘,你是個好姑娘,千萬別讓那對母女耽誤了自己。”老傅叔年紀大了點,心裡卻是看得明白。柳氏留着夏尋雪,不過是找個不花工錢的工人,等日後富貴了,鐵定是要把她踢開。
老傅叔見勸不動夏尋雪,搖搖頭。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臨近日落,茶樓進來幾個男人。
最先走進茶樓的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身穿藍色布衫,三十左右,濃眉大眼,是個魁梧有力的莽漢。另一個二十左右,白衣,書生模樣,相貌俊朗,隱晦的眼眸裡浮潛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深沉。
二人走到二樓靠邊的茶座,正對窗戶的位置被有意留出,莽漢和書生分坐兩旁。
“三個人。”夏尋雪走過去,年輕書生開口,語氣倒是溫和。
送完茶,夏尋雪從二樓下至一樓,徑直朝着茶樓大門右邊的裡屋走去。
她掀起裡屋簾子的同時,繼剛纔二人之後,第三個身穿灰衣的年輕男子進到了茶樓。
灰衣男子進到茶樓後,直接上了二樓。
一隻腳已經跨進裡屋的夏尋雪,動作輕頓,墨黑色的簾子被輕輕放下,空氣中驚起兩道交錯的涼風。
往常到了日暮時分,喝茶的人都比較少,今日卻突然熱鬧起來。
茶樓的街道外,蘇府的管家蘇勤三和小廝,手裡擰着大包小包的東西。
“糟了,忘記買茶葉了。”蘇勤三想起還有東西沒買。
“三爺,前面有家茶樓。”小廝手指向前面的一家茶樓,正是“興盛茶樓”。
興盛茶樓不管裡子怎樣,裝潢上柳氏還是下了血本。在這帝都,最要的就是面子,柳氏還想借茶樓飛黃騰達。茶樓在整條街還是數一數二,木料用的是上好的楠木,黃色的琉璃瓦,匾額上硃紅鑲金的“興盛茶樓”四字,也是找小有名氣的張秀才寫的。
蘇勤三想了想,走進了興盛茶樓。
“二位爺,樓上有雅座。”見蘇秦三穿戴不錯,柳氏招呼,眼裡精光驟閃。
“不必了。”天色已晚,還得趕着回府,蘇勤三說道。“老闆娘,我家老太爺壽辰,要三斤上好的碧螺春。”
蘇勤三說着,問柳氏借了筆墨和紙,小廝接過他手裡的兩提東西,蘇勤三寫下了蘇府的地址。
“這是地址,趕緊送去。”蘇勤三交代,在櫃檯上丟了一錠五十兩的銀子。
“馬上馬上。”柳氏手捂着那錠白晃晃的銀子,點頭笑道,目光着蘇勤三出了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