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資到的很快,周懷敏的信剛送出去沒幾天,糧草帳篷等物已經火速運抵前線。
司鳳本來以爲周懷敏會受影響低落一陣子,未料一切如舊,蕭珺予要與陳尚書之女成親的消息似乎對她影響不大。也許這是化悲傷爲動力,也許是她也比較心寬,總之,外人絲毫覺察不出她跟往常有什麼不同。
她的日常依然是每日跟將領們泡在一處,聚在沙盤前商議接下來的行軍計劃,制定行軍路線等。
這個年過得有點低迷,雖補給到位了,士兵們的士氣還未恢復。由於天氣寒冷,傷員們的傷勢也恢復得比較慢。
自打暴虐恣肆的除夕夜過後,最先發現沈焱一行消失無蹤的,當屬裴世約,之後便是那些傷兵,周懷敏是最後才知道的。她知道消息時,都已是第二天了。
正是因爲他們在混亂中不見了,本就缺醫少藥的軍營更捉襟見肘,傷員們的日子很難捱。
說起來司鳳他們在軍中是很受歡迎的,一是因爲他們醫術高明,好得快,沒什麼後遺症,手法還輕柔,即便包紮也不會弄得人痛到難忍;二是因爲他們爲人親和,傷兵再怎麼可怖他們都不會嫌棄,對所有傷患都一視同仁。最最重要的,當然是他們不光醫術好還長得養眼,光看着都心情舒暢。
裴世約幾次都提出要去找他們,其他將領也頗爲贊同,隨軍醫師確實不夠,若因此導致非戰鬥性減員,實在很可惜。派出去的人將當時營地方圓幾十裡都找遍了,也沒找見他們。
大家都很懷念那幾位年紀極輕的醫師,平時沒覺得,現在他們不在,就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對於沈焱一行突然失蹤,軍營裡衆說紛紜,只有周懷敏猜到了是怎麼回事。某日當裴世約再次請求親自帶人去找時,周懷敏朝他擺了擺手:“不用去找了,我知道他們在哪裡。”
裴世約頗感詫異,撇了撇嘴道:“將軍,你也太能藏事了,都過去了快半個月,怎麼才說啊?”
周懷敏淡淡道:“之前軍心不穩,不提也罷,現在說也爲時不晚。”
裴世約面帶焦急問道:“那他們在哪裡?”
周懷敏神色篤定:“既然四處找了都沒找到他們,那只有一個可能性。”裴世約聽到這裡心裡打了個突,該不會是說他們都在亂軍之中被……殺了……吧……他剛岔了岔神,就聽周懷敏續道:“他們被商水國軍隊趁亂抓走了。要救他們出來,唯有早日破敵,攻佔棗陽城。”
裴世約有點懵,遲疑道:“不會吧?那些番子爲什麼單單會抓他們?”他有這個疑問實屬正常,那夜混戰,偷襲的紅頭番軍並沒有俘虜瀾滄軍兵將,在他們手中刀斧之下只有兩個選項:要麼死,要麼傷,就沒有活着被俘虜的。
周懷敏一本正經解釋道:“番人自己長得醜,便最喜歡抓模樣長得漂亮的人當奴隸。”
此言一出,衆將皆默然,如此便說得通了。他們對番人不瞭解,自然對周懷敏的話深信不疑。
裴世約道:“那還等什麼?休整了這麼久,將士們早都憋得生黴了,將軍你就快些下令吧,咱們一舉攻下棗陽城,殺了那些番賊,趁早離開這個鬼地方。”
見裴世約起了頭,其餘諸將也紛紛請戰。
周懷敏自然是在等他們開口,她心中已有對敵方略。憋屈了這麼久,也是時候幹一票大的了!再不紓解心中這口鬱氣,她也要慪死了。既然諸將如此善解人意,那是再好沒有了。當下她便命諸將齊聚於沙盤前,詳細部署。
這次周懷敏是志在必得,上次狼狽撤退,不光將士們心中鬱氣難舒,她本人更是如此,實在是輸得冤枉。
明日正是上元節,攻城就定在這一日。周懷敏挑在這個日子動手,頗有點你做初一,我陪十五的意思。
周懷敏安排得井井有條,簡單動員之後,各路人馬便按計劃開始調度,明日拂曉前所有部隊必須就位。可以預見,明日必有一場惡仗,將士們都摩拳擦掌,寒風割面也渾然不覺,行進速度適中,將將能保持身上暖和,不至於行進速度過快汗透衣背。大軍從容開赴八十里外的棗陽城。
西晃山脈延延綿綿,本身又契合了商水國西高東低之西高地勢,海拔較高,氣溫低,之前下的雪尚還未融,又落了新雪,地上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白雪。即便騎兵踩在上頭,也沒有太大的聲響。
棗陽城還沉浸在節日氣氛和打退瀾滄軍的喜悅中,誰也沒想到瀾滄軍能夠這麼快就捲土重來。
最出人意料的是,第一支出現在城池後方的瀾滄軍,竟是從懸崖絕壁攀登上來的。
周懷敏特意挑選出了二十名身身姿輕靈手腳利落的士兵,組成先鋒隊,攀上絕壁後再搭繩索。第一個人從崖底攀上去花了足足一個時辰,他一上去就找了牢固的地方定住撓鉤,後來者沿着繩索攀爬便輕鬆快捷得多,之後索性在斷崖處連結了三根並排的繩索,以便士兵直接從對面滑過來。
早在兩軍對峙之時,周懷敏便萌生了利用斷崖輸送兵力的念頭,只是還未實施就被偷襲,只能延後實施。這段時間周懷敏便一直在做準備,親自專門訓練了二百名膽大臂力強的士兵,現在便是驗收成果的時候。
只見戰士們手持一臂大小的木質滑桿,手握兩端,急速滑向對面,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這支小分隊所有成員全數抵達懸崖對岸。被商水國守將視爲天塹屏障的懸崖,被瀾滄軍輕而易舉攻破。
當這兩百多人趁着黎明的曙光悄悄潛入城內,整個城市還沉浸在睡夢中。昨晚的燈會集市讓人意猶未盡,街道上還殘留着火紅的字謎帖,火紅的燈籠罩中蠟燭已經燃盡,地上不時看到一兩盞造型別致的燈籠。
他們沒遇到什麼人,連路走來,就只遇到一個打更的更夫,被他們弄暈放倒在地。
快到城門口時,才遇到一隊巡邏的兵丁,兩下里頓時乒乒乓乓交上了手。
因爲靠近城門,所以很快就驚動了城門口的衛兵,不多時便有人前來支援。瀾滄軍這支小隊也分成兩撥人馬,一隊前往城門,一隊跟巡邏隊交戰。經過一番激戰,跟巡邏隊交戰的這部分瀾滄軍全都壯烈犧牲了,而原本戍守城門的士兵被引開了一部分,所以前去開城門的這一小支人馬出色完成了任務。當熒光綠的信號燈亮徹天邊時,東方纔剛剛露出一點魚肚白。
城外整裝待命的瀾滄軍將士見到信號,都潮水般涌向洞開的城門,離城門最近的裴世約所部佔了地利之便,他振臂高呼,一馬當先衝了進去,他的部下見狀也銳不可當衝進城內。
喊殺聲震天時,商水國軍才匆匆應戰,卻已難形成有效防禦,城頭備着堆積如山的滾木檑子大塊石頭都沒派上用場,已無用武之地,是在幽淡的光線中默默嘲笑守軍的無能。
倉促應戰的棗陽城守軍和紅頭番軍且戰且退,眼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城門已失去了拒敵於外的功效,大兵壓境,城池已經守不住。商水國軍隊迅速調整了死守的方略,只留了一千棗陽城守軍掩護,主力部隊雖狼狽不堪但尚算完整地向東撤退。
司鳳透過周懷敏的五感同步捕捉到了戰場上瞬息萬變的戰況,局勢一面倒地倒向了瀾滄軍一方。周懷敏親自率領一支玄甲軍追殺欲撤出城的紅頭番軍及部分棗陽城守軍。
玄甲軍何等精銳,不消片刻便追上了,商水國那邊只留了八百人殿後,顯然主力正繼續往東撤離。
這八百人裡有四百紅頭番軍,還有四百地方軍。當看清領兵的人時,司鳳不禁吃了一驚。這個人她見過,是那次從“仙女廟”中救出的三個特種兵之一,名字叫肖海軍。之所以過去了十幾年她還記得他們,便是因爲正是他們的出現,才促使司鳳下了決心要幫助師父儘快找到妖蛋,重設封天印,以杜絕更多的人誤入九州世界。
老熟人一個個冒頭,真是有趣吶。她現在終於知道商水國那位神秘低調的統帥章淮是什麼人了,也是老熟人——特種兵中隊長。她依稀記得,他當時說他們一共被投送過來的有十二個人,但是抵達異世界時卻發現大家失散了,統共只有三人湊到了一處,另外九個不知是死是活。
如此說來,她的穿越小夥伴們立場鮮明在九州世界裡站了隊,高彬選擇了瀾滄國,而特種兵們選了商水國。嘖,現在這格局越來越有意思了,遠在他處的司鳳都看得內心澎湃起來。
看來,商水國說不定也還有翻盤的機會。有這些特種兵在,熱武器方面,商水國恐怕未必會輸給瀾滄國,當然,前提是生產力要跟得上。
區區八百人想阻擊周懷敏的精銳玄甲軍,司鳳認爲自然是不可能的。如果肖海軍不敵,命懸一線,自己該怎麼辦,是像上次那樣救人,還是撒手不理?
正在司鳳糾結的時候,未曾料想的一幕發生了,驚得她險些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