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名寬盯着鄔滌明顯不耐煩的面容,終是忍下來滿心的不甘。他很清楚,若是再執意多說什麼,鄔滌鐵定會毫不猶豫將他轟出去。那樣的話他會更加不甘心,指不準會慪氣致死,更關鍵的是他不想與她鬧僵失了聯繫。
他放下傲嬌與脾氣,一屁股坐下來偏開臉不願意再看她。雖然知道她不是真心要打折他的手臂,以爲他會避開,可她下手還是用了很大力氣,若是把他換做褚江拓,她肯定不會下手如此重……不對,她是絕對不會對褚江拓下手的!哎呦,不能再想下去,否則會被活活氣死!
無視他的彆扭,鄔滌再次去看他右手臂,原本緋紅的衣袖,眼下已然全是暗紅,她湊近伸手過去感受到衣袖已被凍得冰溼而僵硬,心底的火氣更旺,最終被愧疚熄滅。是她自己不對,不該遷怒於他。
饒是她雙手沾滿了太多人的鮮血,在看到他青腫不堪的手臂有碎骨刺出了皮肉那一刻,她的雙手控制不住跟着心一起顫抖。他是世人眼中養尊處優最爲尊貴的皇子,卻被她打成這副悽慘的模樣。若是被皇帝與皇后知曉,那她的死期就到了。
“噝!……痛痛痛!你輕點兒!”見她面色蒼白捧着他手臂神遊,褚名寬呲牙咧嘴發出誇張的痛呼,驚得她回了神,卻顯得手足無措,因爲,她不太會按捏接骨。
“你……鄭凡呢?你快讓他去找宮裡最好的接骨太醫來,耽擱久了恐怕會落殘。”她就準備起身去找人,不料被某人一把拽住了衣袖。
“你是在推卸責任嗎?你把我傷成這樣不管,讓我去找太醫?”褚名寬怨氣深重不依不饒。雖然他不忍心見她因此愧疚,可他又奢望她能因此對他上心,心底矛盾極了。
“皮下骨折太嚴重,必須謹慎醫治,……我不會接骨。”她無奈無力,忽然覺得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產生一種莫名的自我厭棄感,被這種負面情緒左右着情緒,讓她的心猶如困獸一般被折磨煎熬無法自拔。
看着她冷清的面容分明沒有多餘表情,他卻能感受到她的泫然欲泣與掙扎,“無礙,湊合捏回去就行,我天生福大命大,這點小傷能奈我何。”他忽略麻木的痛楚試着安慰她。
鄔滌卻鬆開了他的手臂猛然起身就朝屋門急步走去,褚名寬着急跟着起身,卻驚見她打開屋門時出現的……老頭兒。他下意識掠身過去保護她,豈料她卻一頭扎進了老頭兒懷裡……
“臭老道……”鄔滌沉悶的聲音抑制不住哽咽,抱着乾瘦的白鬍須老頭兒淚如雨下,情緒失控到不能自已。
老道長滿眼慈愛地看着懷裡哭成淚人的孩子,一雙小到不見眼珠的老眼眶不禁泛了紅,“滌子,你如此撒嬌是想喝奶嗎?”一句話成功惹來鄔滌的暴力。
褚名寬目瞪口呆地看着鄔滌邊哭邊捶打那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乾癟老頭兒……真擔心她下手沒個輕重,直接將那把老骨頭折騰散了。
“嘖嘖嘖,簡直沒眼看。”一道嫌棄至極的聲音驚得鄔滌停止了施暴,抹一把淚眼纔看見師傅身後兩步之遙站着墨厭,而墨厭身後的屋門外是一身潔白的褚江拓。
鄔滌一時間侷促得忘記了悲傷,一把揪起老道長的粗布青袍袖胡亂擦去了鼻涕眼淚,“臭老道,你怎麼來了?正好,你快去看看紅毛雞的手臂。”說着就動作粗魯將老道長推進了東廂房,一轉身出來嘭!一聲關上門。
背對着主僕二人,鄔滌努力平復一下心情,又抹了幾把溼涼的臉,確定沒有眼淚後才難掩尷尬回了身。
“大美人兒,怎麼不穿棉袍就出來了。”顧不得矯情她急步過去,“趕車的!你是幹甚吃的!要你有甚用!”徑直過來拉着某人進屋關門,硬着頭皮將他安頓回榻上蓋好棉被,從始至終沒敢擡眸與他對視。
墨厭看着兩邊緊閉的屋門無辜又鬱結,他得了主子的令跟着老道長出來看情況,誰知道主子也會心急跟出來……還有鄔滌,他哭成那樣爲何?難道四皇子受了傷有性命之憂?!他們爲何在一起?不對,那鄭凡呢?他滿心不解一轉頭,驚見那棵光禿禿的老樹下,面色沉重的鄭凡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在燈籠暖亮的光暈裡,他從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看到了讓人心慌的複雜。
“道長,您可是鄔滌的師傅?”褚名寬看着坐在對面的乾癟老頭兒態度很友友善。一手撫養鄔滌長大的人,他心存敬重,感激。
老道長打量着面相超凡富貴的男子,捋着鬍鬚含笑點點頭,“先讓老朽看看你的傷。”徒兒那麼焦急,說明傷得不輕。
褚名寬擼起衣袖露出有些變形的手臂,目光仍舊留戀在老道長身上。心想原來這就是與鄔滌朝夕相處十多年的人,他在鄔滌心中的分量該是無人能及的。
“碎骨有錯位,必須儘快捏接歸位,會很痛,公子要忍着些。”老道長並沒有問他是何身份。
“有勞道長。”褚名寬巍峨不動,任由老道長施治。之前,鄭凡有爲他點穴止血,以至於他的疼痛減輕了不少。
正屋裡,鄔滌埋頭磨磨蹭蹭打理好暖爐,微微猶豫後又倒了熱水過來榻邊,“大美人兒,喝些熱水驅驅寒。”水杯遞到他面前,仍舊低斂着眼眸沒有去看他。
從看到她那一刻起,褚江拓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她,因爲她目光的躲避,他一晚上鬱結的心情愈發沉窒,猜不到她與褚名寬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她能哭成那樣,這種感覺使得他狂躁不安。
良久等不到他有動作,鄔滌忐忑不安的扣緊水杯很是無措,她太清楚他的脾氣,生怕他又生氣開始冷戰。可她又不知道該與他解釋什麼。
終究她抵不過他的執拗先妥協開口,“大美人兒,我爹爹與大哥夜裡回來過……”她絞盡腦汁覺得應該從這裡說起。
聽到這話,原本面色冷沉的褚江拓眸色一動,琢磨着‘回來過’三個字,所以,她哭不只是因爲褚名寬嗎?他仍舊不滿意。
“我……失手打折了……你四哥的手臂,還好臭老道來了會接骨,要不然讓宮裡知道難免會引起軒然大波。”說到這事,她是真心感到抱歉。
失手?折了手臂?褚江拓眸色晃動,她定不會無緣無故打褚名寬。看出她面有愧疚,他稍微好點的心情又開始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