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酒仙
第二日,我們便離開了瀘溪縣朝着西邊進發。由於大理距離較遠,這將是一段漫長跋涉的路程,因此我們並沒有快馬加鞭的趕路,而是決定邊走邊尋,看一路上能否找到鬼臼和子溪的蹤跡。
同樣的,我們身上所剩錢財不多,因此我也尋思着,看看一路上能不能再招攬幾筆生意,賺個基本的路費。
沒錢僱馬車,因此我們只好徒步,沿着鄉道走走停停。因瀘溪縣本身就位於湘西邊沿,這般走了一天,我們很快便出了湖南的地界,來到了貴州。
貴州多爲山地,山脈衆多,重巒疊嶂,綿延縱橫,山高谷深,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說。同時,這裡的氣候多變,更是有“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說法,在這樣的窮山惡水之中,這裡的人民因此並不如江南一帶肥沃的平原地帶富裕,但是這裡絢麗多姿的岩溶地貌卻又讓她看起來風韻多彩,各種石灰岩組成的峰叢窪地更是讓片黔貴之地顯得絢爛。
我們在黔東一個名爲江口縣的地方停靠了腳步。這裡地處貴州高原向湘西丘陵過度的斜坡地帶,經濟較爲發達,城內有一條大河從中穿過,名曰錦江,是發源於江口縣西梵淨山的幾十條大小河流貫通於縣城處匯聚而成的,也是形成長江上游沅江水系的主要支流。
根據我以往的經驗,有水的地方自然富裕,同時也十分容易招陰。
我們已沒有住旅店的錢財,進入江口縣之後,我們兵分兩路,文溪和尚帶着靈琚去街頭給人把脈看病換錢,而我則帶着嬴萱去集市上溜達溜達,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生意。雁南歸自然是跟了靈琚去,遠遠地立在文溪和尚他們擺攤附近的屋瓦上,如同狩獵的蒼鷹俯視着整個街道。
市集上人來人往,我同嬴萱混跡在人流中張望着,剛走出沒幾步,我就被一陣陣酒香給吸引了。
“走,過去瞧瞧。”我看前方一家大院門口掛起了招徠顧客的旗子,瞬時大院門口便排起了長隊,人們紛紛拎着酒壺你推我搡,彷彿在爭搶什麼稀缺的寶貝。
嬴萱撇撇嘴:“姜楚弦你少來,傷還沒好全呢,不許喝酒。”
我嬉笑着拉她上前:“我就去看看,不喝,保證不喝!”
走近了纔看清,這家大院一看便是個大戶,朱漆正門上懸了一張金絲牌匾,上書蒼勁的“鄒府”兩字,而那頭頂掛起的彩旗幌子上則是用好看的魏碑體書寫“鄒酒仙”三個大字。而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鄒府位於西街,而對面的東街也有一家看起來十分體面的大戶,也是效仿了鄒府掛起了彩旗幌子,上書“許酒仙”三字,可是門前排隊的人數可是非常寒磣,寥寥數人少得可憐,毫無這邊鄒酒仙的火爆盛況。
我早就聽說貴州產酒,更是以赤水河岸的茅臺酒著稱,據說貴州產的酒醬香突出,幽雅細膩,酒體醇厚,回味悠長,光是站在這裡聞一聞,整個人都幾乎要沉醉在這飄着酒香的街巷之中。
“看來這鄒許兩家,是個競爭對手呢。”嬴萱雖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張望着,卻也還是忍不住湊近了嗅一嗅。我知道蒙古人也好酒,嬴萱她定是在我面前憋着呢。
我點點頭說道:“這纔不叫競爭對手。有得比才叫競爭,你看看這許家門可羅雀的淒涼景象,能跟這邊的鄒酒仙比麼?”
“哎你怎麼說話呢!”
突然,一名穿戴考究的大小姐模樣的女孩兒出現在我的眼前,她一襲粉藍色的絲綢短襖套裙,鑲着金絲的立領白色繡花精緻可人,映襯着姑娘白皙的臉頰,看起來竟是十分楚楚動人。只見她身後跟了幾名五大三粗的夥計,個個正擡着酒罈子從許府的大門中走出,不料剛巧聽到了我的談論,便氣急敗壞地上前,用她那撲了香粉的手指着我的鼻尖。
“抱歉抱歉,是在下失言了。”我想這位定是許酒仙當家的大小姐,說出那樣的話被賣主聽到,定是心裡不好受,於是急忙道歉。
“哼,風水輪流轉,江口酒仙可不只鄒氏一家!想當年我們許府正風光的時候,鄒家還只是我們許家的一個下人罷了!”這名小姐雖然看似嬌柔,但是說起話來居然十分不客氣,尖酸中透露着一股不屑的口吻,瞥了瞥對街的鄒家,便不再搭理我,轉身吩咐夥計將酒罈子鋪開,準備開張。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覺這鄒許兩家之間定是頗有淵源,不由得搖搖頭,退向了鄒府的隊伍之中。
“那是許家二小姐,名叫許芍,刁蠻任性狂妄自大,許家就是因爲她接了手,才淪落到現在這般地步。”身後排隊的一名男子見我被那姑娘莫名兇了一頓,便好心低聲對我說道。
我轉身朝那男子笑笑。
那男子將空酒壺拎在手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問道:“兄弟是外鄉人吧?”
我拱手點頭:“是,今日路過,剛巧看到這萬人空巷的買酒盛世,纔好奇來看看的。”
男子有些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說道:“俺們這裡就數酒好,因有了錦江,也就有了天然的釀酒優質水源,因此俺們江口光是酒坊就是二十幾家,每年俺們也都會舉辦酒仙大會,來評判出最香、最柔的好酒,然後送上酒仙幡給獲勝的酒坊。”說着,男子擡頭指了指掛在許家和鄒家門上的旗子,“這就是酒仙幡,整個江口縣得過酒仙幡的,也就只鄒許這兩家。”
我聽得出神,各地都會有不同的風俗競技比賽,久而久之也演化成了一種盛世集會,再加上和有當地特色的節日相結合,也是爲老百姓們平淡的日常生活添上了絢爛多姿的一筆。
“按你這麼說,這許家和鄒家,都是酒仙?”一旁的嬴萱好奇地湊上來問道。
男子點點頭:“是的。原本啊,許家一直是歷年酒仙大會的佼佼者,獨攬酒仙幡數十年……可是前幾年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了一個鄒家,聽說那人原來只不過是許家的一個夥計,還有人說是他偷了許家釀酒的秘方,因此纔出來單幹的。那人迅速成立了鄒家酒坊,就在當年,一舉拿下了酒仙幡,頓時名鎮江口,而從那時候起,許家的酒也就變了味兒,喝起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倒是新成立的鄒家酒,不僅在從前許家酒濃厚醇香的基礎上增加了獨到的韻味,更是以低廉的價格,獲得了鄉親們的認可。”
沒想到這其中竟有這麼多說頭,我聽着聽着,口水就不自覺地往下嚥,我正準備尋思着想辦法搞點鄒家酒來嚐嚐,就聽得前方一陣擊鑼聲響,登時隊伍開始躁動了起來。
“這麼回事?”我順着人流疑惑地往前涌去。
那男子興奮地對我說道:“開始打酒了!鄒家酒好喝便宜,但是每日限量,不多不少只賣三缸,去晚了,可就啥都沒了!”說着,那男子便推開人羣擠了進去。
我和嬴萱面面相覷,想來我倆毫無準備,今日定是喝不上鄒家酒了。
我倆的目光隨之飄到了對面的許家,那許家二小姐正怒目看着鄒家這邊火熱的情形,氣得一跺腳便拎了兩壺酒朝我們走來。
許芍一把將那兩壺許家酒塞進我的手中,然後惡狠狠地對我說道:“拿回去嚐嚐!別聽風是雨的隨大流,只有我們許家酒,才能稱得上是江口酒仙!哼!”說罷,轉身離去,留給了我和嬴萱一個粉藍色的背影,消失在了清冷的許家酒坊中。
我和嬴萱有些好笑,但是白送的酒不喝白不喝,我倆嬉笑着就提着許家酒,去街口找文溪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