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往事
那新郎一身黑色西洋禮服.脖子上打着可笑的領結.他們有錢人所追逐的潮流總是和我的認知大相徑庭.不過好在他的長相還算過得去.油頭粉面的.一看就是個招女孩子喜歡的類型.而這邊.新娘穿着一襲簡單的珍珠蕾絲白紗.手持一捧紅花.在花童的引領下從遠處緩步走來.
本就安靜的會場頓時更加冷清了.隨着新娘的上前.我不由得朝中間望去.新娘頭頂厚重的蕾絲頭紗緊緊包裹着頭頂.雖看不見五官.但看起來有些怪異.宛如行走的殭屍.我正奇怪那探夢時看到的青蛇身在何處.就見那新娘的脖子後面偷偷露出了蛇頭.
我渾身一緊.難道說……站在我面前的新娘.就是長孫聽蓮..
我的心彷彿瞬間墜入谷底.雖然我知道自己與長孫大小姐之間隔着無法跨越的門第鴻溝.但得知她已婚的消息.我仍舊心如刀割.我噙着淚握緊了玄木鞭.準備幫她剔除那可惡的青蛇.
就在這時.新郎上前掀起了新娘的頭紗.長孫聽蓮那模糊卻又姣好的面容呈現在我的面前.
然而婚禮戛然而止.新郎沒有與長孫聽蓮進行下一步的儀式.而是一個箭步上前.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而那條青蛇也十分配合地緊緊纏繞在長孫聽蓮的脖頸上.越纏越緊.聽蓮痛苦地掙扎着.表情因無法呼吸而變得扭曲.
我急忙上前.擡起師父的玄木鞭就揮向那條青蛇.青蛇一觸碰到玄木鞭便瞬間疲軟脫落.沿着地板的縫隙鑽入其中.消失了身影.可是轉眼間.那些參加婚禮的賓客都撕裂了身上華貴的禮服.瞬間幻化爲一條條碗口粗的大蟒蛇.“沙沙”地朝我聚集過來.
我將長孫聽蓮護在身後.盲目揮鞭阻止那些蟒蛇的靠近.可讓我想不到的是.身後的長孫聽蓮卻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猛然間背過氣去.
原來那鑽入地縫的青蛇再度盤旋到了聽蓮的身上.並且操控了她的行爲.此時身着白色婚服的她.眼窩凹陷.目光空洞.宛如夜色中從墳墓中爬出的殭屍新娘.狠心地掐住我的脖頸一動不動.
我艱難地擡手.用玄木鞭朝長孫聽蓮肩頭的青蛇劈去.
青蛇一躲.重新掉在了地上.長孫聽蓮失去控制後瞬間昏倒在地.我急忙扶起她.迅速退出這座洋樓.
無數的青蟒追在我們身後.我因是第一次獨立化夢.經驗不足.功力尚淺.只得拉着長孫聽蓮往遠處跑.她的白紗隨風飄搖.雖然早已被晨霧中的樹枝劃破變得破爛條縷.但仍舊美得讓人心動.
“它們要追上來了.”長孫聽蓮邊跑邊回眸.驚慌地對我說道.
這樣逃也不是辦法.萬一跑到夢境深處迷失.也同樣是死路一條.我一咬牙.反手一推.讓長孫聽蓮繼續往前跑.自己停下腳步來與這些青蟒對峙.
“你往高處跑.這裡我來撐着.”我轉頭對她說道.
我擡手握緊玄木鞭.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一條青蟒的身體.打蛇打七寸.這一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青蟒流出濃稠的黑血.扭動了兩下便再不會動彈.我那時候不懂的五行符咒.只能跟敵人硬拼.一場苦戰.雖然身上被青蟒咬傷.但好歹是將逼近的蟒蛇全部殺死.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在夢境中我提升自身戰鬥力的重要性.
收拾完了眼前的青蟒.我轉身朝着長孫聽蓮的方向跑去.卻見她爬上了一棵歪脖樹.正手持樹枝與下面的那條小青蛇對峙.我大喝一聲上前.在那青蛇咬到長孫聽蓮小腿的一瞬間擋了上去.青蛇尖銳的牙齒咬入了我的左肩.一陣痠痛.我趁勢擡手用力將青蛇劈成兩半.自己也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我靠着樹倒下.緊緊捂住自己流血的肩膀.這種痠麻感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條青蛇.恐怕是有毒.
“你受傷了.”長孫聽蓮從樹上爬下.焦急地查看我的傷勢.隨後二話沒說撕裂了我的衣服.然後用她殘破的白紗當做紗布.擦乾了傷口周圍的血跡.可是傷口已經發黑.我頭頂冒汗.一陣眼花繚亂的眩暈感隨之而來.
“不用……不用管我……你沒事就好.”我呢喃着.盡力撐住不讓自己昏死過去.
最後.我恍惚間感受到有人在用嘴幫我的傷口吸出毒血.但又看不清那人是誰.可這夢境中除了長孫聽蓮之外別無他人.我有些不敢相信.但毒素麻痹了我的神經.讓我無法睜開雙目來拒絕她.
“阿……阿巴……”我虛弱地擡手喚出阿巴.讓他迅速吞噬青蛇的屍體和整個噩夢.隨着夢境的坍塌.我看到了長孫聽蓮埋藏在深處的記憶.
那名新郎.是上海怡芳織布局老闆的兒子.名叫杜若.雖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是卻喜歡玩弄女人的感情.怡芳織布局爲了與長孫商會聯合.因此牽線了兩家後代的婚約.可長孫聽蓮並不喜歡那樣膚淺的紈絝子弟.誓死不嫁.
後來.在父親的逼迫下.長孫聽蓮不得不履行婚約.如約嫁給了杜若公子.可就在婚禮那天.杜若曾經的愛人爲了報復薄情的他.因此闖入婚禮.並丟入了一筐毒蛇.那些毒蛇爬滿了婚禮現場.長孫聽蓮不慎被咬到腳腕.因此陷入了噩夢之中.而正因爲這場鬧劇.長孫商會取消了與怡芳織布局的婚約.雖逃離了不幸的婚姻.長孫聽蓮卻因此一病不起.直到我的出現.
一陣白光過後.我才終於回到了現實之中.我滿頭大汗.雙目眩暈.毒素的影響讓我意識模糊.可我卻清晰地看見自己的肩頭被白紗仔細包紮.傷口早已止血.我強撐着身體翻出長孫聽蓮的房間.逃命似的離開了長孫商會.離開了上海灘.
不知道是我命大.還是那時長孫聽蓮幫我吸出了毒素.我並沒有中毒死去.而正是因爲長孫聽蓮的那一場噩夢.讓我感受到了作爲捕夢獵人的重要性.如此一無是處的我.或許只能通過這樣的途徑來親手挽救自己所在乎的人.於是.我穿上了師父留下的行頭.正式開始了自己捕夢獵人的生涯.
至於我爲什麼要從長孫商會逃走.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出於怯懦.也可能是出於自卑.其實這些年來我也有想過要回上海.偷偷看一眼長孫聽蓮過得如何.可是我總是沒有勇氣.就如同我連對她道謝和告別的勇氣都沒有一樣.在長孫聽蓮的眼中.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我自知與長孫聽蓮之間是不會有什麼結果.與其被殘忍拒絕.倒不如我將這暗戀的情愫深埋在心底.畢竟.眼下還有更爲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做.於是我一路向西.正式踏上了尋找師父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