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屠戮
昏睡許久.再度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嬴萱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身子還是有些虛弱.在靈琚的攙扶下緩慢坐起.我環顧四周.這時纔看到這小小的破廟裡.已然擠滿了人.
文溪和尚蹲在我身邊.眉頭緊皺地替我把脈.靈琚也守在旁邊擔憂地看着我;嬴萱在煮粥.忙忙叨叨的看樣子是沒什麼事情了;雁南歸還在偏房躺着養傷.聽不到他有什麼動靜;段希夷蹲在那裡一言不發地添柴火.看我醒來便鬆了口氣;而之前在嬴萱夢境中見到的花獸少女和那隻名爲小漠的月獸.都在角落裡安靜地坐着.
“怎麼人都到齊了.”我吃力地撐着地.苦笑看着大家.
文溪和尚沒好氣地甩開我的手:“姜楚弦.你不要命了..你知道你差點醒不過來了麼.”
我有些驚訝:“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吧”
靈琚急得一把抓住我的手.眼裡噙着淚埋怨道:“師父你快嚇死靈琚了.你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靈琚還以爲、還以爲”
什麼..三天三夜..
我怔住:“這麼回事.”
“怎麼回事.老孃被這花姑娘給喚醒.就看見你死人一樣躺在那裡.我還想問你怎麼回事呢.”嬴萱用削過皮的樹枝攪拌着滾燙的米粥.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擡頭看向段希夷.可她卻沒有蠻橫地與我對視.反而有些反常怯懦地躲開.好像隱瞞了什麼似的.
文溪和尚深深嘆了口氣:“你體內的毒蟲雖然已經消失.可是你血脈阻塞.看起來像是中了什麼毒.可我卻怎也找不出原因.而且這種毒經你進入夢境之後就愈發加重.所以姜楚弦.在我還沒有完全治好你之前.你不許再貿然進入夢境了.”
“不行.”我立馬拒絕.“鬼豹族就在這個村子裡.我如果不主動出手.那萬一鬼豹族動起手來連累了這些村民可怎麼行.”
我說完這話.大家瞬間全部沉默了.他們的臉色變得莫名悲傷起來.就連靈琚也默默低頭擦淚.我錯愕地打量着他們.空氣中的分子似乎都凝固在一起.就連我微弱的呼吸都顯得突兀.
“你們對我隱瞞了什麼.”我雖然已經預料到了事情的最壞結果.但還是不敢相信地問道.
文溪和尚站起身.細碎的黑髮輕微擺動.土黃色的袈裟有些撫不平坦的褶皺.他深呼吸一口.和嬴萱交換了眼神.便回頭低聲對我說道:“這個村子已經被鬼豹族屠殺殆盡了.”
宛如當頭一棒.我整個人像是瞬間被人拉入了泥潭之中.四肢僵硬.頭腦麻木.雙脣顫抖卻說不出話來.我一把掀開蓋在我身上的草蓆.披了灰布長袍就衝出了破廟.
“姜楚弦你給我回來.”嬴萱一把丟下手中的陶碗就追了上來.
“姜楚弦.”段希夷也跟了出來.
我沒有理會她們.徑直跑向了那熟悉的小村子.剛一踏入村落.就被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擊打着敏感的神經.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個殘忍的夢境.屍橫遍野.斷壁殘垣.被燒得只剩下框架的房子在本應溫柔的春風撩動下搖搖欲墜.濺滿鮮血的牆壁記錄着這段殘酷的屠戮.
我不敢相信地跪下.腦海裡響起了那名年輕壯漢對我說過的話:
“村子裡的占卜師說.村子要迎來不祥之人.會有血光之災.”
如今看來.這不祥之人並不是鬼臼.也不是血竭.而是我們是我們的到來.給這個祥和無辜的小村子帶來的毀滅性的傷害.若不是爲了尋找躲在這裡的我們.這些本該過着平淡生活的人們又怎會面對如此殘忍的殺戮我閉上眼.似乎能從這凝固的血跡中感受到那揮之不去的恐懼.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一羣驚惶失措的無辜百姓更可憐的了.面對鬼豹族殘忍的突襲.他們搶着去拿順手的武器.或許是鋤頭.也可能是獵刀.他們叫喊着.奔跑着.這些被襲擊的村民們茫然無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這是一場悲慘的徒勞抵抗.在強大的鬼豹軍團面前.連婦女和小孩也不能倖免於難.呼嘯着的砍刀着長長的光芒劃破黑暗.引燃的烈火無情吞噬着曾經的家園.到處都是屍首和鮮血.慌亂逃竄的人們踐踏在受傷的人身上.導致地下到處都是聲.一個女的靠着一垛牆坐着.給她的嬰孩哺乳.她的丈夫一條腿斷了.也背靠着牆.一面流血.一面鎮靜地持起手中的鋤頭.用最後的力量保護身後的妻兒
這種殘酷的畫面只是想一想.就讓人無法接受.我伏地痛哭.拼命用自己脆弱的拳頭擊打早已染紅的土地這些人不該白白丟掉性命.在他們最需要保護的時候.我卻昏睡在安全的破廟之中.我簡直無用.簡直無能..
“姜楚弦”段希夷和嬴萱都追上來.遠遠站着卻不敢靠近此時的我.段希夷本想上前扶起我.卻突然停下看向嬴萱.嬴萱二話沒說就上前一把拽起我的衣領.用力將我往回拖.
“你趕緊給我回去.傷沒好全.你休想再出破廟一步.”嬴萱力氣大得驚人.根本不容我掙扎.我像翻肚的死魚一般被嬴萱拖回破廟.段希夷怯懦地跟在後面.愁眉不展地看着我.
大家此時都聚集在火堆前.那隻叫做小漠的食夢貘安靜地看着我.顏色接近米白色.和阿巴一樣的眼神中卻透露着悲傷.花獸少女輕輕撫摸着圓潤的小漠.也是一副哀愁的模樣.
“你們怎麼回事..”嬴萱回屋重重關上了廟門.隨即轉身怒吼道.“你們這麼消極.還怎麼去對付鬼豹族.怎麼替這些無辜的村民報仇..”嬴萱說着.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尤其是你姜楚弦.一灘爛泥算個什麼樣.你還是不是男人.”說着.她就擡起了拳頭.
段希夷見狀立即上前阻攔嬴萱:“不要啊萱姐.楚弦他傷勢未愈”
嬴萱看了一眼楚楚可憐的段希夷.便心一橫將我鬆開.
我跪坐在地.除了苦笑.什麼都做不了.
“絕對不能放棄.”
突然.我們身後傳來了虛弱的聲音.循聲望去.重傷的雁南歸竟吃力地站起.用手扶着牆壁來到前廳.
“小雁.”靈琚急忙上前去扶.
雁南歸身上駭人的傷口仍舊往外滲血.臉色憔悴不堪.卻目光堅定地看着我.朝我舉起了青鋼鬼爪:“只要還沒死.就可以戰鬥到最後.”
我驚訝地看着雁南歸.那般觸目驚心的傷口.是要有多麼驚人的意志力才能獨立站起.可雁南歸眼中透露着的那股強韌和堅定.卻是我從未見到過的信仰.
這纔是一名戰士.一名真正的朱雀戰士.
丈夫許國.雖死無憾.唯有死在戰場上.纔是一名戰士最光榮的信仰.
我熱淚盈眶.咬緊了牙推開身邊的段希夷.轉頭對着身後的文溪和尚堅毅地說道:“給我配藥.把我不停吐血的症狀止住.明日.我勢要與血竭和鬼臼來個了斷.”
文溪和尚剛想要拒絕.卻突然猶豫.沒有說話.轉身就去抓藥.
“那個”一直一言不發的花獸少女突然開口.“其實.我們有個對付鬼豹族的好方法.”
所有人瞬間齊刷刷地看向花獸少女和小漠.我也在段希夷的攙扶下站起了身.
那名叫做小漠的食夢貘向我緩慢移動過來.十分有禮貌地對我鞠了個躬:“你好.我是月獸.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野生的食夢貘.”
小漠的聲音竟是個女孩子.我有些驚訝.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葫蘆.拔掉了封印放阿巴出來.
兩隻食夢貘站在一起.顏色一深一淺.體態一胖一瘦.阿巴一睜眼看到了小漠.驚訝地怔住說不出話來.而小漠則面帶嬌羞地看了阿巴一眼.就低下了頭.
“這姜楚弦.什麼情況.”慵懶肥胖的阿巴轉身看向我.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輕聲對我說道.“我這還沒打算成家呢你找個姑娘給我幹什麼.”
原來這食夢貘也分公母.我有些好笑.用手捶了捶阿巴柔軟的黃色身體:“想什麼呢.這是小漠.雖然是你的同類.但是人家可是野生的.從來不依靠捕夢獵人.都是獨立捕獵噩夢.哪像你.懶得要死.還胖成這樣.”
“怎麼說話呢.指不定我在遇見你師父之前也是這樣獨立野生啊.只不過我不記得罷了.哼.”阿巴瞪了我一眼.隨即換了副笑容湊到小漠身邊:“你好.我叫阿巴.”
小漠米黃色的球形身體竟有些微微泛紅.微笑點點頭.
“你剛纔說.對付鬼豹族的方法.到底是什麼.”一旁的文溪上前.追問紅衣的花獸少女.
花獸少女輕笑:“既然你是所謂的捕夢獵人.那麼你一定可以利用月獸進入別人的夢境吧.”
我點頭:“不錯難道說小漠也有這樣的本領.”
小漠突然有些自豪地擡頭對我說道:“不.阿巴帶你進入夢境.你只能看到宿主曾經的記憶.而我.能讓你看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