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十八歲那年,宋錦書經歷了三件人生大事。

她媽還是沒能想通,離世了。

她爸宋遠程在半個月後娶了位新夫人,讓她叫媽,做夢。

新任宋夫人還帶了個女兒宋錦雯,只比她小半歲,跟她爸長得真像。

當着宋遠程那張噁心人的臉,宋錦書打了那個叫安柔的小賤人,還砸了宋遠程最喜歡的那套木質茶具之後,跑了。

帶着一大幫人跑到陽明山看櫻花。

陽明山的櫻花開得比其他地方都早,還特別漂亮,漫山遍野都是花香,風吹撲鼻。

宋錦書想把這座山買下來,可惜這山是公家的,不給賣。

一羣剛剛高中畢業的少男少女,脫離了束縛,恨不得飛上天玩兒,宋錦書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的大姐大,聰明漂亮又膽大,圈子裡的人向來以她爲首。

宋錦書靠着一棵樹,席地而坐,看着他們在那邊玩遊戲,興趣缺缺,心裡琢磨着怎麼把宋遠程這些年從她媽手裡騙過去的股份再搶回來。

外公外婆離世前還叫沈氏集團,離世後就變成了宋氏集團,宋遠程的狼子野心真是昭然若揭,也就她媽那個傻白甜蠢了十幾年。

又喝光了一瓶酒,來回轉了好幾圈,瓶口指向宋錦書。

大夥忍不住起鬨:“錦書,玩兒一個唄!”

宋錦書懶懶地擡了擡眼皮,隨口扔了句:“玩兒什麼?”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坐在不遠處的男生有點小激動,看着宋錦書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傾慕。

“無聊。”宋錦書冷哼一句,輕狂又隨性,“大冒險吧。”

本來還有些失落的人瞬間眼睛發亮。

其他人一陣擠眉弄眼,俞傑喜歡錦書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再不給他個機會,怕是要憋瘋了。

“和異性接吻,超過一分鐘!”姜琳和俞傑關係好,自然要把這個機會留給他,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俞傑,又對着其他人使了個眼色。

很快,大家都有志一同地向後挪了挪,只留俞傑突兀地出現在人羣中央,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宋錦書。

一陣微風拂過,漫山的櫻花飄起,宋錦書伸手接過一片,在手心把玩:“我說要親俞傑了嗎?”

大膽又直白,俞傑忍不住紅了臉。

其他人在一旁起鬨,“這不是正好嗎?省得你還要去找別人。”

只敢在一邊瞎嚷嚷,誰不知道宋錦書的性格,惹惱了她,直接把你從這陽明山上扔下去都有可能。

看了眼羞得面紅耳赤的俞傑,宋錦書扯了扯嘴角,這種死心眼的男生最是要不得,一沾上怕是甩都甩不掉。

目光由近及遠,落在遠處櫻花樹下的一個男人身上,宋錦書勾了勾脣,“誰說麻煩了?這不就有一個嗎?”說着站起身來,走過去。

米白色的高領毛衣,黑色長褲,戴着口罩,走近的時候還能聽到幾聲輕咳,看着挺瘦弱的。

“櫻花雖好,花絮卻有些刺激,”宋錦書說着伸手拂過他的肩頭,拍落掉幾片花瓣,看到男人轉過來,笑意加深了幾分,“先生身子不好,還是不要站太久。”

毫無預兆的聲音,乾淨而又空靈,少女獨有的音色,闖入心扉。

滕君燁轉過身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低了他一頭,氣勢卻不小,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不待他開口,便又說道:

“帥哥,接個吻。”

肆意膽大,輕狂囂張,脣色是誘人的紅。

宋錦書忍不住得意了,她果然是一雙慧眼,單單從背影就能感覺出來是個帥哥,再一看,果然不假,即便是戴着口罩,顏值也不低。

一雙黑黑的眸子,是一點兒雜質也沒有的純色,深邃又神秘,像一汪不見底的仲夏夜的星空,點綴着最漂亮的光。

禁慾又迷人。

像極了她晚上在陽臺上看到的夜空。

滕君燁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宋錦書扭頭,衝着身後的人羣吹了個口哨,再扭頭,踮起腳尖,一手壓過這人的脖子,另一隻手扯了口罩,捏住他的下巴。

仰頭,堵住他的嘴,含住他的脣,眼裡俱是笑意。

滕君燁愣住,頭一次被人這般對待,心裡慌了幾分,面上卻是神色自若,唯有一雙眼睛泄露了心思。

宋錦書掐着時間,脣瓣稍退,低喃道:“換氣。”隨即輕吻一下,挑眉,“最後一下算是贈送。”

身後的人羣呆滯片刻,隨即便是響徹雲霄的起鬨聲。

滕君燁僵在原地,宋錦書伸手又把他的口罩戴好,看着這人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樣子。

心中微微驚訝,難不成這人還真是個純男?隨即嗤笑一聲,從包裡掏出一疊現金,塞進他毛衣的領口,

“精神損失費,嗯?”

說完便毫不留情地轉身,看也沒看一眼,回到那羣少年當中,不知說了些什麼。

很快,一大羣人,揚長而去。

滕君燁站在原地,看着遠去的少女,不是那種纖細的身姿,卻是修長有型的身段,漫天飛舞的櫻花,卻不及少女一半的美。

忍不住伸手撫上自己的嘴角,難得竟然沒有咳嗽,向來止不住的咳像是忽然之間好了一般。

剛想笑出來,咳嗽聲便溢了出來。

低頭看着衣領處的錢,身後很快便有人走了上來,“少爺,要不要派人把那個女孩兒抓回來!”

滕君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人立馬噤了聲。

宋錦書帶着一大幫子人,遊山玩水極盡奢華,電話被宋遠程打爆了,才懶洋洋地開了免提,

“說。”

宋遠程噎了一下,壓着怒火,沉聲道:

“你跑到哪兒去了?闖了禍就知道跑出去嗎?爸爸的婚禮也不回來了嗎?”

宋錦書雙腿擡起,放在面前的玻璃桌上,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我媽的葬禮我都沒去,你的婚禮更重要嗎?”

話音一落,那頭沉默了。

宋錦書不在意地晃了晃酒杯,“宋遠程,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掛了。”她向來囂張慣了,她媽在的時候還收斂幾分,現在不在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等等等等,”宋遠程在那邊,底氣不足地說道:“錦書,爸爸,爸爸也是,爸爸對不起你,我,你媽媽......”

拿起酒杯,一仰而盡,宋錦書眨了眨眼睛,輕笑道:

“宋遠程,你是不是還想要我手裡的股份?”

宋遠程愣了下,口氣裡滿是壓不住的欣喜:“你,你,你的意思是?”

“你覺得我會給你嗎?”宋錦書反問他,要不是最後這一年她管得死,指不定她媽又被宋遠程這個混球給騙了去。

宋遠程不說話了。

宋錦書:“公司股份給我轉百分之二十,我回去參加你的婚禮,見見那個叫什麼柔的”小賤人。

宋遠程皺着眉,語氣裡是壓不住的怒氣,“百分之二十?錦書,你媽媽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經給了你,你還不滿足嗎?嗯?”他現在手裡也不過才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宋錦書冷笑:“我媽給我百分之二十,那是應該的,這本來就是沈氏的企業,你手裡那百分之三十五怎麼來的,你心裡沒底嗎?”

宋遠程慌了幾分,佯作鎮定道:“錦書,你在胡說什麼!既然是你媽媽給你的,你就收好,管好!別老操心其他的!”

廢話!她不僅會收好,還要把宋遠程手裡的那百分之三十五也搶回來!

宋錦書慢條斯理地倒了杯酒,不慌不忙道:“這點就不用爸爸擔心了,我肯定會收好的,倒是爸”說着壓低了聲音,帶着幾分蠱惑的味道,“我看宋錦雯怎麼長得跟你一樣醜,是不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嗯?”

“當然不是!”宋遠程立馬否認,他纔剛接手公司沒多久,這時候如果爆出來宋錦雯是他的私生女,指不定會被人怎麼說,更何況公司董事會還有不少人是當年錦書她外公的,惹惱了他們真敢把他拉下馬。

宋錦書眯了眯眼睛,“真的?”

“當然是真的,”宋遠程保證道,“她是你柔姨和前夫的孩子,不過很懂事,爸爸也很喜歡她,你就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好不好?”

親妹妹?那可真是給了她臉了,給她提鞋都不配的下賤女人都敢坐上宋夫人的位置,還想讓她當成親妹妹?

“那她親爹肯定是死了吧,”宋錦書笑了起來,“既然不是我妹妹,那我以後要是動手,你可別胳膊肘往外拐啊!”

宋遠程在那頭氣得胸口起伏,卻也無可奈何,再怎麼說,錦書也是原來沈氏唯一的外孫女,董事會的幾個長輩還挺寵她的,他現在就和錦書撕開,肯定會惹得他們不快。

深呼幾口氣,宋遠程勉強說道:“錦書真會開玩笑,好了,別的不說了,趕快回來吧,董事會那些伯伯們還很擔心你呢!”

宋錦書:“知道了”,說完掛了電話,切掉了錄音筆,看着杯中晃動的酒。

本來還想着能套出來宋錦雯的身份,誰知道宋遠程個老狐狸,怎麼撬都撬不開。

宋錦書又忍不住笑了,在知道宋遠程那張嘴臉之後,她每次看到他都心底作嘔,從她外公外婆去世,沈氏企業改名爲宋氏企業之後,她就沒給過宋遠程好臉色。

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骨子裡她是最像宋遠程的。

唯利是圖,不擇手段。

什麼海誓山盟,都是騙騙她媽媽那樣的單純小姐。

什麼父女情深,不過是想要彼此手中的股份罷了。

宋遠程有多狠?

她會比他更狠!

.......

夢中醒來,出了層薄汗,後背微溼。

宋錦書起身,去了浴室,花灑衝出來的水噴在臉上、身上,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身影。

難得夢了一次當年的事情,沒有夢到她在婚禮上羞辱安柔的場景,反倒夢起了那年櫻花樹下的那個男人。

嘖嘖嘖,宋錦書感嘆,果然是美好的事物才能在記憶中長存,像安柔這種醜八怪,她轉頭都能忘掉。

關掉花灑,披了件浴袍走了出來,從梳妝檯的抽屜裡翻出一根菸,叼着,含在嘴裡,也不點。

宋錦書煙癮不大,更多的是喜歡叼着煙的感覺,哪一年開始抽的已經忘了。

“姐,”門外傳來宋錦雯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在嗎?爸讓我叫你出來一下。”

宋錦書順手拿了打火機,摩擦輪式的,點了煙,拉開門。

細長的煙夾在手指間,薄霧淡淡升起,模糊了側臉的輪廓,微眯着眼睛,看着門口的宋錦雯,對着她吐了口煙。

剛沐浴過後的身子本就帶着清香,夾雜着淡淡的香菸味兒,宋錦雯忍不住後退兩步,心生怯意。

宋錦書本就長得美豔,這幾年進了宋氏之後,更是多了幾分銳利,稍稍勾脣,都是冷冽與魅惑,眼神一冷,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叫我做什麼?”宋錦書半靠着門板,浴袍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胸前一大片春色,直看得人心跳不穩。

每次看到宋錦書沐浴過後的樣子,宋錦雯心裡的自卑感就多了幾分。

看着面前跟個木頭人似的宋錦雯,宋錦書扯了扯嘴角,安柔是個有心計的小賤人,生個女兒卻是個傻不隆冬,欺負她連點兒成就感都沒有。

“怎麼,是想替你那表哥出口氣嗎?”

宋錦雯咬了咬脣,看着她,鼓起勇氣開口道:

“姐,你不喜歡錶哥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打斷他的腿?”

宋錦書勾脣,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宋錦雯這朵小白花,

“怎麼?你心疼了?”

宋錦雯結巴了,忙擺手道:“沒,沒,沒有。”她,她,她怎麼敢和錦書搶,只要是錦書的東西,不管她喜不喜歡,她都不能有任何想法,不然最後肯定會捱打,這是在宋家不成文的規定。

宋錦書的東西,就是不要,也不準任何人動。

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宋錦書有些惡劣地說道:“知道你表哥爲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爲你醜,和宋遠程一樣醜。”

幸好她長得不像宋遠程。

其實宋遠程並不醜,不然當年也不會勾得她媽春心萌動,身爲沈氏唯一的千金小姐,卻一心想要嫁給這個滿嘴都是甜言蜜語的鳳凰男。

沒錯,在宋錦書看了,宋遠程和鳳凰男沒什麼本質區別,即便是她親爸又能怎麼樣?

只可惜,她媽媽被外公外婆嬌養得太狠了,沒經歷過多少人心險惡,一頭就栽進了宋遠程的懷抱當中。

最後呢,鬱鬱寡歡,不得而終。

宋遠程呢,有了宋氏之後,本性暴露,看這幾年的醉生夢死就知道,越長越醜,年輕時候有多帥,現在就有多醜,醜得宋錦書看他一眼都噁心。

宋錦書的長相隨了兩人的優點,更多的是她媽媽,嬌氣不足,美豔有餘,骨子裡的狠厲卻絲毫不輸宋遠程。

宋錦雯不同,隨了安柔小賤人的模樣,卻沒有安柔的婊裡婊氣,性格跟長相真是表裡如一,每每在宋錦書面前就被壓得喘不過氣。

這話宋錦書也不是第一次說了,每次都能刺激到她。

宋錦雯眼裡登時聚滿了淚水,咬緊了脣,嗚咽一聲,轉頭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