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
酒杯交錯，你來我往，言語間多是恭維奉承。
昨天還囂張跋扈的簡氏企業，今日倒是乖巧了許多，簡大少爺一個人坐在那裡，默不作聲，唯有敬酒之時才說那麼一兩句，實在是讓人有些意外。
宋錦書晃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坐在滕家二小姐滕姝身邊的林局長，平日裡倒是挺能慣着簡氏的，這會兒也沒想着拉簡氏一把，難不成這簡氏真是把滕家得罪了？
說是上面的人做東，其實就是讓他們都出來作陪的，滕家來了一大波人到場的不過兩個人，一個滕姝，另外一個就是她的秘書。
其餘的都沒有來，即便是這樣，他們雲城有頭有臉的不還是削尖了腦袋想要進來。
據說滕家這次帶來了一個顧問團，說白了就是他們滕家內部設計師的頂尖人員，要想拿下合作方案，自然要給出讓他們滿意的方案，不僅僅是滕家小姐滿意，最重要的是這些專業人士的認可。
只可惜，內部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讓他們見到。
“滕小姐，”宋錦書用公筷夾了一塊兒雞肉，笑道：“這是我們雲城有名的汽鍋雞，你嚐嚐，味道不錯。”
滕姝聞言，抿脣同樣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
宋錦書沒有多說什麼，倒是一旁的宋遠程擰了擰眉頭，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壓低了聲音，道：
“我怎麼感覺滕家對我們有些冷淡？”
宋錦書抿了口酒，擡眸看他，不鹹不淡地回了句：“哦。”
準確來說，不是對他們宋氏不好，是滕家的態度，對整個雲城幾乎一下子就變冷淡了。
她也拿不準滕家是什麼意思。
看她這個樣子，宋遠程急了起來，語氣也有些急促，“你都不知道着急嗎？這麼難得的機會，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早就說了讓她別惹事，別惹事，肯定是昨天和簡氏的事情讓人家滕家不高興了。
宋錦書低頭拂了拂月白色的連衣裙，桌子下面的腳尖猛地用力。
“啊”宋遠程吃痛一聲，所有人看了過來，連忙捂住嘴，歉意地看着所有人。
林局長有些不高興了，“老宋啊，你這是怎麼了？”
宋錦書笑着解釋說道：“說了您可別笑話，我爸這是老毛病了，吃到好吃的就激動，一激動就把自己舌頭給咬了。”
“噗嗤”一聲，滕姝忍不住笑了出來，看着宋遠程，“看來今天林局長點的菜都是宋總愛吃的，”說着又看向林局長，“我說今天宋總都不怎麼說話，原來只顧着吃菜呢！”
滕姝一笑，氣氛立馬緩和了不少，林局長臉上的褶子也多了幾道，佯怒道：
“老宋啊，今兒你真是沾了滕小姐的光了。”
宋遠程有心想要站起來，可桌子下面這個不孝女的高跟鞋還踩在他腳上，痛死他了！
強忍着痛意，勉強笑道：“滕小姐說得是，說得是。”
宋錦書故意夾了些青菜放在宋遠程的盤子上，說道：“多吃點兒素菜，看看你肚子上的肉，肥成什麼樣兒了，看着就讓人倒胃口。”
宋遠程咬了咬牙，便又聽到宋錦書挨近了幾分，低聲說道：
“以後少在我面前說廢話！”一天不和他吵架，就忘了她的脾氣，真是給了他臉了。
宋遠程憋着口氣，沒說話。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宋錦書起身，
“失陪一下。”
轉了兩個拐角，尋了個通風的窗口，靠着牆，點了根菸，輕吸一口，微眯眼角，嫣紅的脣中緩緩吐出薄薄煙霧，窗外的風微微卷過，混合着淡淡的青草味兒。
很淡很淡的煙。
煙霧繚繞間，模糊了視線。
忍不住想罵人，她煙癮不重，平日其實很少吸，只有心煩的時候纔會抽上一根。
宴會總共有三日，三日之後就是正兒八經的商業交流了。
查不出來昨天是誰坑她的就有夠鬱悶了，滕家的態度忽然變了幾分更讓她鬱悶。
明明昨天的時候滕家小姐看起來對她還不錯的樣子，怎麼今日態度莫名就冷淡了幾分。
別說宋遠程着急，上面的人比他們更着急。
簡氏明顯是被捨棄了，單從滕家今天的態度就能看出來，現在雲城能和滕家合作的還有幾家？他們宋氏要是都不行了，這次合作估計是要涼。
就現在這局面，林局長之前還誇下海口，這次怎麼着也要簽下百億合同，帶動他們雲城經濟再跨上一個臺階，達到一個質的飛越！
啊呸！宋錦書都替他臉紅，籤個屁，盡是些冠冕堂皇的屁話，一點兒實用都沒有，滕家態度一變，市長和局長就慫了，一點兒強勢的態度都沒有。
閉上了眼睛，眉宇間難言倦怠，爲了這次和滕家的合作，她還高薪特聘了一位頂級建築師。
“噠噠”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獨有的聲音。
聽到腳步聲，宋錦書沒多想頭也沒擡，揉了揉眉心，“莫陽，給我拿杯酒。”
她現在需要酒精來清醒一下腦子，免得被宋遠程那頭蠢貨感染了。
“剛抽完煙就喝酒，不好。”
宋錦書仰頭，笑了，
“怎麼是你？”
滕君燁垂眸看着她，修長白皙的手指夾着白色的菸捲，指甲塗的是亮眼大紅的丹蔻。
宋錦書直起身來，深吸了口煙，對着滕君燁吐了一口煙霧。
菸草味兒很薄，在鼻尖縈繞，煙霧間看能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宋錦書笑，“不咳嗽了？”
話音剛落，滕君燁就忍不住咳了出來，“咳咳咳”聲音不重，但莫名像在心底撓了一爪子一樣。
滕君燁第一次惱火自己的嗓子，明明都好了幾分的，卻這麼不合時宜地咳了起來。
指尖挪了挪，直接捻滅了菸頭。
滕君燁錯愕，“不燙嗎？”
宋錦書失笑，忍不住伸手摸着他的臉蛋，調笑道：
“你怎麼這麼可愛呢？”
“啪”地一聲打掉宋錦書的手，滕君燁心底大爲惱火，這女人把他當作什麼了？
要知道他身邊有幾個人敢抽菸，更不要說像她這樣。
“喲，”宋錦書抱着手，擡了擡下巴，嘴角勾了一抹壞笑，“看不出來脾氣還挺大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滕君燁冷哼一聲，“宋氏企業的當家人，宋錦書，不是嗎？”昨晚宋家的家底，包括前身沈氏的事情，邱秘書都已經拿給他了。
宋錦書笑笑，“知道我是誰還能這麼大脾氣，”說着眸光微斂，“你倒是說說你是誰。”
滕君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別以爲他看不出來這個女人想套出他的身份來，戒備心倒是挺重的。
只可惜，她這點兒手段放在他這裡還不夠看，也就在其他人那裡佔點兒便宜罷了。
“我是誰不重要。”滕君燁故作冷淡道，“你不必”
“我想也是，”宋錦書笑眯眯地打斷他的話，“有身份有地位的誰會故意藏起來，你說是不是？”
猛地被她這麼一噎，滕君燁頓覺心口發悶，這女人真是，真是，真是煩死人了，一點兒也不可愛！一點兒也不漂亮！白瞎了這張臉！
敢打斷他的話不說，還故意諷刺他！
宋錦書忽然笑了出來，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這麼可愛的男孩子，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呢？
之前不是似笑非笑，就是故意調笑，忽然之間笑得這麼燦爛，眼睛彎彎，像天邊星辰環繞的新月，就這麼專注地看着他，讓他忍不住晃了下神。
驀地，五指攥緊，一言不發，就要轉身離開，心裡暗罵自己，簡直魔怔了，不過是看到她出來，就跟着走了過來，現在卻又忍不住倉皇而去。
宋錦書微怔，隨即拽住他的袖口，“你該不會是要跑吧？”這男的也太好玩兒了吧。
滕君燁臉上有些發窘，不願承認自己是真的有些心慌了，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說。
宋錦書上前了些，從包包裡摸出一張名片，說道：
“我的名片，拿着，什麼時候願意了，過來找我。”
滕君燁皺眉，還沒反應過來。
宋錦書的手順着他的肩膀滑到了腰間，聲音帶着幾分蠱惑的味道：
“跟着我，不會虧待你的。”
滕君燁驟然變了臉色，這話他要是再聽不出來那他就真的白活了，這女人把他當什麼了！
怒火蹭地一下子就躥了上來，一把甩開宋錦書走了出去，連背影都能感覺出巨大的怒火。
宋錦書眯了眯眼睛，這男人的身份和態度實在是太可疑了，想辦法查出來才行。
繞了兩個拐角，邱秘書迎了上來，“少爺，您沒事兒吧？”看着臉色有些不太好。
滕君燁瞪了他一眼，“我能有什麼事！”
邱秘書噤了聲，這時候誰都不要撞槍口，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想到宋錦書，滕君燁就有些煩躁，
“滕姝呢？”
邱秘書忙說道：“二小姐還在包廂裡，林局長做”
“讓她給我滾出來！”滕君燁怒道，“有什麼好談的，正經方案一個沒有，坐在那裡做什麼，當傻子嗎？”
邱秘書不敢說話了，少爺擺明要撒氣了，只是，他有些驚訝，要知道他們少爺很少會這麼動怒的，一般一個眼神就夠了，今天怎麼發這麼大火兒？
“去，讓他們所有人，都給我滾過來開會！”
“是是是。”邱秘書說完就趕緊溜了。
滕君燁回身，冷眼看着剛出來的那邊，咬牙暗道，宋錦書不是問他是誰嗎？他是誰？他是能拿捏住她的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