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五月匆匆過去,終於迎來了最爲炎熱的六月。學生會精心準備的一年一度的校園文化藝術節終於如約而至。

蘇衣站在學校禮堂的後臺,手裡拿着夏微藍打電話十萬火急催她帶來的臺本,閒閒的站着。旁邊的謝嵐看着在後臺來來回回活力四射的夏微藍,皺着眉抱怨:“這麼熱的天,就該去圖書館躲清閒,微藍也真夠有精神的。”蘇衣失笑:“她喜歡嘛。”說着又有些羨慕的說,“其實,人能有一件特別喜歡的事情,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她們兩個在外面站了一個多小時,禮堂已經被佈置好,前來觀看藝術節的學生也全部坐滿,來晚了的人也不抱怨,把整個會堂圍的水泄不通,連過道里都站滿了人。

謝嵐嘆道:“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咱們學校的人有這麼多。”

蘇衣也有些驚訝:“真心的,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好像在學校裡就沒幾個認識的人,放眼望去全都是生面孔……”

謝嵐挑挑眉,打趣道:“你不認識別人,認識你的人可是不少。”

蘇衣看着謝嵐揶揄的笑容,回嘴道:“我們的理科才女走在路上回頭率也是很高的好不好。”

謝嵐只是淡淡的笑,沒再多說什麼。而蘇衣看着謝嵐,心裡卻想,其實謝嵐真的是一個很……怎麼說呢,她的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魅力。她通常都是站在一邊,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也不看你,卻讓你覺得,她已經看穿了一切。她明明洞悉了所有,卻恍如隔岸觀火,一直不動聲色。

蘇衣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裡面正在佈置禮堂的夏微藍卻滿頭大汗的跑了出來,一邊朝她們跑過來一邊有些着急的問:“臺本呢,有沒有帶過來?”蘇衣一笑,晃晃手裡的東西說:“當然帶過來了,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整天丟三落四的。”夏微藍一聽,終於放鬆的順了順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哎呀,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太着急了嘛。”說着一手拿過臺本,“要是今天沒有臺本的話,我作爲主持人可就出糗出大了。”

夏微藍這次除了是策劃,還是藝術節的女主持,和她搭檔的是一個大四的播音專業的學長,經驗豐富。而她第一次登臺做主持,難免緊張。一直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謝嵐突然伸手遞給夏微藍一顆草莓巧克力,淡淡的說:“緊張什麼,把你平時那個嘰嘰喳喳的勁兒拿出來就行了。”

“哇,我最喜歡吃的巧克力!阿嵐麼麼噠!等藝術節圓滿落幕了我請你們去吃好吃的,哈哈。”迫不及待的把錫紙拆開,夏微藍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兒。

又聊了一會兒,藝術節快開始了,夏微藍拿着臺本又像一陣風似的跑到後臺換禮服,而蘇衣和謝嵐則是穿過層層人羣,走到夏微藍替她們準備的VIP座位,心安理得的坐了下來。

夜幕降臨,S大一年一度的校園文化藝術節也隨之拉開帷幕。

舞臺上的夏微藍一襲粉色蓬蓬連衣裙,裙襬上鑲滿一顆顆小小的細碎的鑽石,腳上一雙銀白色的高跟鞋,光彩奪目。再加上精緻得體的妝容和她一直掛在臉上甜甜的微笑,不知道這次藝術節結束她又要多出多少裙下之臣了。

蘇衣小聲的跟旁邊的謝嵐耳語道:“這身衣服跟鞋子不是蕭衍替她準備的嗎?他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把微藍打扮的這麼花枝招展,這不是上趕着給自己樹情敵麼?”

謝嵐輕笑:“蕭衍纔不在乎會多出多少情敵,他可從沒把微藍身邊的那些男生放在眼裡。”

蘇衣吐吐舌,男生都是這麼狂妄自大的麼?

藝術節順利的舉行着,小品,合唱,舞臺劇,層出不迭。臺下的觀衆一直熱情高漲,可蘇衣和謝嵐卻分明聽到後面有些男生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在抱怨:“顧小柔什麼時候出場啊,我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顧小柔是S大公認的校花,身高170,前凸後翹,一頭金色大卷發,再加上天使面孔和魔鬼身材,引得一批又一批的男生爲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顧小柔的美是熱烈的,妖豔,嫵媚。與之完全相反的,就是整天素面朝天穿着簡單的蘇衣了。這兩人在學校網站論壇上經常被拿來比較,最後以顧小柔的高曝光率壓過蘇衣贏得校花桂冠。

這些事情蘇衣全都知道,不過並不在意,她向來不喜歡出現在人多的公共場合。

正當一些男生的抱怨聲越來越大的時候,整個舞臺上的燈光突然一暗。隨着《trouble maker》開頭的口哨聲響起,舞臺中央亮起一束追光,打在顧小柔和她旁邊男伴的身上。臺下的觀衆瞬間熱情大增,尤其是男生,顧小柔的名字,口哨聲,喝彩聲不絕於耳。

顧小柔身穿一襲緊身過臀紅色短裙,一頭金髮囂張的隨之擺動,身姿曼妙,舞姿火辣,硬生生的把這場雙人舞跳成了她的一枝獨秀。

這場熱舞以顧小柔最後的一個飛吻結束。直到她風情萬種的走下舞臺,臺下的觀衆仍是意猶未盡,議論紛紛。蘇衣也不禁讚歎道:“顧小柔跳得真好。”謝嵐笑笑,不置可否。

最後一個壓軸上場的竟然是陸恆遠。他仍舊是穿着簡單的白襯衫,深藍色的牛仔褲,一張本來就極爲俊秀的臉沒有做任何修飾,表情千年如一日的冷漠淡然。彷彿他是要去參加一場考試,並不是要登臺表演。臺下的人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沒有人想到一向對校園文化藝術節這類公開活動不屑一顧的陸恆遠竟然也會參與。

就在這時,已經基本圓滿結束了主持工作的夏微藍悄悄的坐到了蘇衣和謝嵐的旁邊,看着身邊觀衆驚訝的表情,有些得意的說:“怎麼樣,我就說我這次贏定了吧,陸恆遠可是我的秘密壓軸武器,等藝術節結束了,他的節目票數肯定是最高的,就算蕭衍有顧小柔,他這次也得乖乖認輸。”

聽着說到最後語氣裡明顯帶着點吃醋意味的夏微藍,蘇衣和謝嵐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這一對糾糾纏纏這麼久,似乎就快要修成正果了。

陸恆遠在舞臺中央放好的椅子上動作優雅的坐了下來,手裡拿着一把吉他。無視臺下陣陣如潮的歡呼和掌聲,他把吉他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抱在懷中,然後手指漫不經心的在琴絃上撥弄了幾下,算是試音。

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突然擡眼對着臺下笑了笑,又引來臺下女生的陣陣呼聲。他把食指豎在脣間,對着臺下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臺下的聲音終於漸漸停止,他正了正神色,手指開始在琴絃上撥動。他微低了點頭,額前碎髮遮住眼簾,讓人看不清眼神。

吉他的第一個音響起的時候,觀衆席中鴉雀無聲。

“北方的村莊住着一個南方的姑娘

她總是喜歡穿着帶花的裙子站在路旁

她的話不多但笑起來是那麼平靜悠揚

她柔弱的眼神裡裝的是什麼 是思念的憂傷

南方的小鎮陰雨的冬天沒有北方冷

她不需要臃腫的棉衣去遮蓋她似水的面容

她在來去的街頭留下影子芳香纔會某然的心痛

眨眼的時間芳香已飄散影子已不見

南方姑娘 你是否習慣北方的秋涼

南方姑娘 你是否喜歡北方人的直爽”

陸恆**時的音色是很冷漠的,甚至帶了些寡淡。此時他將這首民謠歌曲輕輕哼唱,並不刻意,也不深刻,彷彿他只是在將一個故事平淡的娓娓道來。

“日子過的就像那些不眠的晚上

她嚼着口香糖對牆滿談着理想

南方姑娘 我們都在忍受着漫長

南方姑娘 是不是高樓遮住了你的希望

昨日的雨曾淋漓過她瘦弱的肩膀

夜空的北斗也沒有讓她找到迷途的方向

陽光裡她在院子中央晾曬着衣裳

在四季的風中她散着頭髮安慰着時光

南方姑娘 你是否愛上了北方

南方姑娘 你說今天你就要回到你的家鄉

思念讓人心傷 她呼喚着你的淚光

南方的果子已熟 那是你簡單的理想”

陸恆遠的神色始終是淡淡的,和他的聲音一樣,就算唱到**也並不刻意提高聲音。正因如此,卻引得觀衆聽的更加仔細,觀衆席上安靜的有些可怕,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他唱歌,聽他講述他的“南方姑娘”。蘇衣也有些驚訝,她沒有想到陸恆遠唱起歌來的樣子……竟然是這樣的。依舊孤傲,依舊冷淡,卻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他的眼神除了吉他,就只停留過一個地方,就是蘇衣。

他口中輕輕哼着這首民謠,聲音輕的有些飄渺,像是情人的愛撫,一下一下的抓,癢到你心裡。而他的眼神一直淡淡的望向蘇衣,帶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眼角眉梢裡無端的多了抹溫柔。

“啦……啦……

日子過的就像那些不眠的晚上

她嚼着口香糖對牆滿談着理想

南方姑娘 你是否愛上了北方

南方姑娘 你說今天你就要回到你的家鄉”

最後一句歌詞唱完,陸恆遠的手指又漫不經心的在吉他琴絃上撥弄了幾下,他還是微微低着頭,讓人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臺下的觀衆終於緩過神來,全場爆發出陣陣掌聲和歡呼聲。

身後女生的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旁邊的夏微藍戳戳蘇衣的肩膀,小聲說:“衣衣,其實陸恆遠對你真的挺有心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蘇衣皺着眉看着臺上的陸恆遠:“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唱給我聽的?別亂說,要不然我很快就要變成學校裡的女生公敵了。”夏微藍順着蘇衣的目光看了看後面一羣眼冒桃心的女生,吐了吐舌,知趣的不再作聲。

而陸恆遠卻靜靜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把吉他收好。然後一步一步的走下舞臺,走過人羣,走向蘇衣。

當他站在蘇衣面前的時候,蘇衣有那麼一瞬間的怔忡。

而他只是笑,歪了歪頭,一向淡漠的聲音多了些溫柔,他輕聲說:“蘇衣,這首歌送給你,我的南方姑娘。”

歡呼着的人羣瞬間鴉雀無聲 ,一切都靜了下來。

蘇衣睜大了眼睛。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面前的陸恆遠就突然走近抱住了她,在蘇衣伸手將他推開的同時,他在她的耳邊低語:“你不用現在回答我。”

一直到蘇衣坐在所謂的慶功宴席間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緩不過神來。陸恆遠也在席中,他坐的離她很遠,倒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偶爾會朝蘇衣瞥一眼,視線流連幾秒,又離開。夏微藍坐在蕭衍身邊,癟着嘴不知道在同他爭論些什麼,蕭衍一臉寵溺的微笑,彷彿就算是夏微藍把天捅破了他也可以不動聲色的單手補上。

而蘇衣顯然就沒有他們那樣的好心情了,人羣裡女生望向她的眼神簡直像是要在她的身上戳出一個窟窿出來一樣,議論的聲音大得她想裝聾作啞都裝不了。她恨恨的用刀戳着盤子裡的牛排,跟身邊的謝嵐抱怨道:“你說陸恆遠這人煩不煩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不是逼我和全校女生反目成仇嘛。”說着又嘆了口氣,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悲慘生活,“我都不敢想象我以後還怎麼出現在食堂……圖書館……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應該早就死了幾百次了吧。”

謝嵐擡眼不動聲色的看了陸恆遠一眼,他的眼睛明明是對着脣邊的酒杯,眼尾卻瞥向蘇衣。謝嵐微微一笑,輕聲問:“衣衣,你喜歡他嗎?”

蘇衣切牛排的動作一頓,轉頭看着謝嵐反問道:“阿嵐,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謝嵐低頭晃晃手中的雞尾酒,看着玻璃杯中的顏色漸漸變深,在觥籌交錯的慶功宴裡,她的聲音輕的有些過分:

“就好像突然有了軟肋,也有了盔甲。”

蘇衣轉頭看着謝嵐,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謝嵐這麼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印象裡她一直都是淡淡的,安靜的,沒有情緒的。可是此刻她的聲音裡明明就多了些什麼,被她強制壓抑住的情緒。

可蘇衣卻沒空多想謝嵐的不同尋常,她只是在認真的思考“軟肋”和“盔甲”的定義。大抵就是,你可以爲了這個人變得勇敢,偶爾卻也會覺得脆弱吧。腦海中某個一直糾纏了很久的念頭突然撥開團團迷霧,逐漸清晰了起來。

蘇衣把手中那塊牛排切開,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確定,我不喜歡他。”

“那就好。”謝嵐把杯中剩下的一點雞尾酒一飲而盡。

蘇衣有些迷惑:“爲什麼?”

“因爲……”謝嵐突然對着她一笑,竟是少有的燦爛明媚。謝嵐平時很少笑,這麼突然的一笑,就好像冰消雪融一樣。蘇衣看得有點呆,情不自禁的讚美道:“阿嵐,你笑起來真好看。”

而謝嵐卻沒有答話,她只是擺弄着手裡空蕩蕩的玻璃杯,轉過頭去又看了陸恆遠一眼,神色漸漸迷濛。但蘇衣卻分明聽到她有些落寞的聲音。她說:

“因爲,我已經喜歡他很久了。”

聲音輕的像是一聲嘆息,淡淡的消散在空氣裡。

(四十四)(二十二)(十四)(十五)(三十四)(二十七)(十四)(四十三)(八)(十五)(十二)(二十三)(四十一)(一)(十九)(三十五)(十五)(十一)(三十八)(四十六)(三十九)(四十六)(十八)(二十二)(二)(二十七)(三十三)(四十四)(四十六)(二十二)(一)(四十四)(十四)(二十一)(六)(二十四)(四十一)(三十八)(十二)(三十八)(十五)(三十六)(二十)(十四)(三十三)(十六)(三十一)(十四)(二十三)(三)(三十七)(十八)(四)(十三)(三十九)(三十六)(二十)(四)(二十二)(三)(四十)(四十三)(四十七)(四十二)(三十六)(三十三)(三十六)(十七)(五)(三十二)(三)(二十九)(二十九)(二十七)(三十四)(二十)(三十三)(七)(十一)(二十七)(三十二)(九)(四十四)(三)(十六)(九)(十七)(二十八)(四十七)(四十一)(二十六)(十一)(四十七)(三十三)(三十九)(十)(十六)(三十九)(二)
(四十四)(二十二)(十四)(十五)(三十四)(二十七)(十四)(四十三)(八)(十五)(十二)(二十三)(四十一)(一)(十九)(三十五)(十五)(十一)(三十八)(四十六)(三十九)(四十六)(十八)(二十二)(二)(二十七)(三十三)(四十四)(四十六)(二十二)(一)(四十四)(十四)(二十一)(六)(二十四)(四十一)(三十八)(十二)(三十八)(十五)(三十六)(二十)(十四)(三十三)(十六)(三十一)(十四)(二十三)(三)(三十七)(十八)(四)(十三)(三十九)(三十六)(二十)(四)(二十二)(三)(四十)(四十三)(四十七)(四十二)(三十六)(三十三)(三十六)(十七)(五)(三十二)(三)(二十九)(二十九)(二十七)(三十四)(二十)(三十三)(七)(十一)(二十七)(三十二)(九)(四十四)(三)(十六)(九)(十七)(二十八)(四十七)(四十一)(二十六)(十一)(四十七)(三十三)(三十九)(十)(十六)(三十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