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懂符？”屠世疑惑看着葉素身上的幾個大字, 兩百年過去，千機門換了業務？當年他看那張峰峰小小年紀就不正經，現如今當上掌門, 肯定更加無法無天。
葉素隨口道：“自學過一點。”
連憐和程懷安：“……”
這是自學過一點？他們學了快二十年, 都不懂這個石碑上的符。
葉素看着斷碑, 它足足有七尺, 還僅僅是碑體的三分之一, 她彎腰摸了摸斷碑裂口，這石碑材質太特殊，她從來沒有見過, 即便書中也沒有描述過。
“怎麼了？”屠世問道。
“需要將斷碑拼接好，我試試能不能先將裂口補好。”葉素指了指滿地的斷碑道。
她手裡有幾種粘合土, 但由於石碑材質的原因, 不知道哪種可以用, 只能一個個來試。
葉素從乾坤袋中拿出所有的粘合土，每一樣都試過去, 然而這些粘合土完全不起作用。
“……”
完全粘不上，只可能存在一種情況，這個石碑需要更好的粘合土。
葉素連一指甲蓋大小的迦藍泥都挑了一針抹上去，這是之前她花了一大筆靈石從黃二錢那裡進的粘合土，準備送給二師弟明流沙, 當他的成年禮物。
這泥是修復小法器最好用的材料, 幾乎能粘合任何材料的法器, 沒想到對石碑依舊不起作用。
葉素蹲在斷碑前有點發愣, 什麼石料, 連迦藍泥都沒辦法修復。
遊伏時也一直蹲在旁邊，還拿葉素的下襬擦手, 擦了好幾回。
這種事他做得太多次，葉素甚至沒心情多看一眼，任由小師弟把自己下襬當擦手巾。
“怎麼樣？”徐呈玉問道。
“粘合土沒……”葉素站起身，正要順手對自己下襬施個清潔術，一低頭，人麻了。
她下襬被黏了幾個厚厚的乳白色泥手印，關鍵不在於此，而是這泥看起來太熟悉了！
煉器師必記百寶手札，這個排行第三。
——萬年寒土地下結成的寒晶泥，體呈乳白色，氣清味寒，觸之發熱，量少效高，一滴便可修復萬物，傳言乃神殞期之前修復神器的粘合土。
葉素拎起下襬，便聞到一股清寒味，她伸出手指輕輕碾了捻一點，果然開始發熱。
“粘合土怎麼了？”徐呈玉始終沒有聽到葉素繼續說下半句，便問道。
“粘合土沒有問題。”葉素擡頭若無其事道，“麻煩諸位去查探所有斷碑，將它們放在碑體旁邊。”
在場所有人都不是煉器師，對這種粘合土不甚瞭解，尤其吾劍派和呂九，這四人早對遊伏時的行爲有所見識，以爲葉素在介意下襬上的白手印，主動轉身去找和碑體一致的斷碑。
馬從秋還抽空和屠世、五行宗兩人解釋。
……
葉素轉頭看着站起來的遊伏時：“這是寒晶泥，你……下次別這麼浪費。”
雖然早見識他的壕無人性，但依舊無法接受。
遊伏時不語，聽不懂，也聽不見。
他之前見葉素拿出一堆泥巴，剛好那瞬間不知爲何突然連到了自己的空間，心神一動，手中便多了一坨白泥。
等遊伏時反應過來，那空間又連不上了，他不喜歡手中白泥黏膩的觸覺，捏了幾次，弄得滿手都是，便往葉素下襬擦。
反正這個凡人會弄乾淨。
“手。”葉素讓他把手伸過來。
遊伏時不伸，甚至還側身試圖背對着她。
“不拿霧殺花。”葉素頓了頓道，“把你手上的泥全部擦乾淨。”
遊伏時一聽，立刻轉身將手伸到葉素面前，讓這個凡人幫自己擦手。
葉素：“……”
她把自己道袍粘上白泥的下襬直接撕了，放好，這才握住小師弟的手，垂首用手帕將他手指縫剩餘的一點白泥擦拭乾淨，連指甲縫都要擦過一遍。
遊伏時坦然又習慣任由她擦，手指張開，一時間不知道是寒晶泥還是他的手白。
“這裡還有。”小師弟理直氣壯動了動無名指，示意指腹還沾了一點白泥。
“回去之後，你得背一背百寶手札，省得把珍寶當草。”葉素擡眼看他，“遊伏時，別裝聽不見。”
“你沒問我泥巴從哪來的。”遊伏時忽然道。
“是寒晶泥。”葉素糾正，隨後道，“你想說就說，不說我不問。”
“不說。”
“……行，寒晶泥我先用了。”
葉素小心翼翼把所有寒晶泥收集起來，再用靈火托住，將其加熱融化，光是這一過程，便耗費了十幾個時辰，和之前的粘合土完全不同。
不過好在粘合土性質溫軟，金丹期的靈火，多耗費些時間，就能煉化。但這裡靈氣稀薄，葉素用了兩塊上品靈石，才勉強撐住。
等她將寒晶泥煉化之後，裝進一個空盒內，其他人也將斷裂的石碑全部找到了對應的碑體，其中幾塊石碑，連底座一起翻倒，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分好。
葉素從盒中挑出幾滴煉化的寒晶泥，將其不斷拉平塗抹在石碑斷裂口處，直到變成透明色。
將面前石碑斷裂口塗好之後，她看向其他人：“我們需要將它粘上去。“
屠世聞言彎腰，雙臂用力，直接擡起這塊斷碑，輕鬆一躍，將斷碑對準碑體壓下去，整個人站在碑頂，問：“這樣如何？”
徐呈玉主動御劍而起，帶着葉素飛到石碑斷裂口處去看。
“好了。”葉素將流淌出來的多餘寒晶泥颳去，繼續去修復其他的石碑。
……
五天後。
“她真的不需要休息？”程懷安望着依舊在修復石碑的葉素，無法理解。
修士可以很長一段時間不用睡覺，但也需要打坐休息，像他們已經輪流在這裡休息過三次了。
“葉道友興致上來，就會這樣。“呂九作爲這裡認識葉素最久的人，還是瞭解一點的。
“只剩下幾塊石碑。”徐呈玉道，“她應該是想把它們全部修復好。”
屠世握着法杖，望向葉素：到底不愧是千機門弟子。
要將煉化後的寒晶泥有效覆蓋在斷碑裂口處，還需要煉器師用靈力將其拉平填補，葉素做這種事情極有耐心，只不過透支靈力避免不了。
她靈府中的識海又開始翻滾沸騰，只不過這次是隱隱帶着焦灼的意味。
……
葉素退後一步，有些疲憊道：“石碑全部修復好了。”
她看着最後一塊被修復好的石碑，她手中盒子內還剩一層淺淺的寒晶泥。
衆人環顧四周的石碑林，頓時發現空中稀薄靈氣漸漸開始緩慢流動起來。
“靈氣消失的速度減慢了。”屠世最先感受到，他修爲最高，又對這裡最熟悉。
“你先去休息一會。”徐呈玉道，“這裡我們先守着。”
“好。”葉素也不拒絕，找了一塊空地，便坐下入定休息。
屠世站在石碑中間，左右看了看，忽然搖頭：“不對，不對。”
他像是瘋了一樣繞着所有修復好的石碑跑了一圈又一圈，隨後停下來，雙膝跪地用手指在荒土上寫寫畫畫，將所有石碑位置記下來，最後連出來了一個法陣
“哈哈哈哈哈！”屠世滿眼熱淚，“法陣！竟然是法陣！”
徐呈玉幾人皺眉看向前佛子，心中皆升起疑慮。
“兩百年，整整兩百年！”屠世緊緊握着法杖，“我居然沒有發現這裡是法陣！”
符修和法修雖不是一脈，但互有類通之處，程懷安有些能理解屠世的想法，這石碑竟然是一座大型法陣，而作爲法修的他，在這裡呆了兩百年卻沒有發現這座法陣，任誰都無法立刻接受。
屠世跪在地上，突然連吐幾口血，將幾人嚇一跳。
“前輩！”周雲立刻上前，想要扶住他，問道，“您沒事吧？
屠世揮手，自己站了起來：“我沒事，這法陣力量強大，我光是記下它的陣法圖，便損了心神。”
“既然是法陣，一定有陣眼。”連憐上前道，“前輩可有辦法破陣？“
屠世平復心緒後，搖頭：“先不說我能不能找到陣眼，但這陣不能破。”
“爲何？”連憐問道。
“此陣浩瀚龐大，非常人所設。”屠世理智回籠，“鎮鎖爲中，生死門皆斷，這法陣在鎮壓什麼東西。”
修真界曾經大能無數，甚至神殞期之前，還有各路神降世，總有些地方鎮壓着邪物或妖獸。
屠世觀這陣法，底下鎮壓之物一定非比尋常。
“界中靈氣減少，極有可能是因爲法陣受損。”他道，“我們不破陣，反而要修陣。”
無人有異議。
“我們二人雖是符修，但未見過這些符文，還需要學習一段時間。”程懷安道，“不如先等葉道友休息好，再做打算。”
“你們在此等着。”屠世握着法杖往地上重重一杵，“石碑上一定不只符文，如此龐大的法陣，必然還有其他小法陣連接在一起，我先去看看。”
屠世挑選法陣中的一點，開始尋找痕跡。
……
葉素雙手各握着一塊馬從秋送過來的上品靈石，隨即入定內視靈府，識海星光暗淡，她不斷靠近‘海面’，一直沉進去。
識海瞬間將她包圍起來，無數記憶飄過。
葉素凝神看着記憶從身邊擦肩而過，等到見到自己想要的記憶，立刻點開。
——是第一小秘境內的石碑林。
奇怪，也有幾塊破損石碑，但沒有倒下，依然立在碑體上。
葉素餘光見到什麼，那是……
識海只能重現她見過的東西，葉素想要仔細看，也只能見到那一個角度。
但那東西狀態，她這幾天太熟悉了，是寒晶泥，掛在石碑破損處。
剎那間，葉素便想起了遊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