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小喵一開始沒說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南宮白夜把小人兒揉進懷裡:“你想說什麼,直接說。”
“今兒你在大殿上的表現,小喵都聽說了。”南宮小喵不贊同的看着她:“你連最得寵的七皇子都得罪了,咱們還怎麼在京城裡混下去,我這麼用心良苦把你送進宮,就是想讓你找個有錢的男人養,結果咧,哼,我只能重新再給你物色人了!”
南宮白夜聽的一愣一愣的,最後扶額:“你能不能先把你那替我招夫的念頭取消。”
“這個沒得商量。”南宮小喵又把被子蓋了起來,小臉袋捂進去,嗡聲嗡氣的說:“紅紅那麼貴,你根本吃不消。”
南宮白夜眸光一頓,果然是因爲這個……
……
是夜,空蕩蕩的魔宮,北冥連城撐着下巴,坐在黑木皇座上,杯把在指尖滑落,食指與無名指扣住杯身。
真珠紅在裡面微微晃盪,染在杯壁,就像灑上一層渥丹。
小太監跪在地下顫顫抖抖的稟告着孫公公要傳達的意思。
“離開”兩個字槓桿出口,只聽啪的一聲!
白瓷杯硬生生的被七殿下捏碎了。
他不敢擡頭。
只聽到了一聲沉沉的笑。
北冥連城看着自己滿掌的鮮紅,然後伸出舌尖來,輕輕舔着,桃花眸裡透着冰霜。
接着,他把手中的碎片放下,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模樣,銀色的發狂亂地在無風的客房中喧囂起舞,邪佞地像遊走在黑暗之中的一條條冰冷的細蛇。
那蒼白如紙的絕豔俊顏突然綻放出一朵邪魅的笑,在油燈下,白的有些刺眼……
……
吱呀,吱呀……
晃盪的木門發出令人心底發毛的響動。
桌上擺放着各色的小點心。
南宮蕊兒吃不下,眼睛還是通紅的。
蘇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雙眸閃過一道毒光:“蕊兒,你不必再動手了,知道嗎?”
南宮蕊兒氣哭了:“我咽不下去這口氣!”
蘇夫人遞了一塊糕點給她:“母親不是讓你退讓,這一次,就算你不動手,也有人收拾那個小賤人。”
南宮蕊兒不明白了,一雙柳眉皺了起來:“誰會收拾她?”
蘇夫人含笑着把手中的糕點一點一點的捏碎,陰沉沉的吐出了幾個字:“你祖父……”
夜色越來越濃,,風聲吹過,窗外一陣又一陣的咯吱聲,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啃食人的骨血,遠處時不時傳來貓頭鷹淒厲的叫聲,風聲過後,深巷裡又忽然安靜下來,寂靜的可怕……
躺在牀上的南宮白夜額上溢出了一層層的薄汗,睡夢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困擾着她。
大概是因爲風寒還沒好的原因,那夢境很混亂。
她一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山林裡。
四周連個活着的小動物都沒有。
這好像是她沒有穿過來時,軀殼裡殘留着的某種恐怖的記憶。
她往前走着,越走越心慌。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個山洞。
她才鬆了一口氣,摸索着走了進去……
以她多年盜墓的經驗來看,這山洞根本就是墓穴的入口。
南宮白夜想能在這裡下葬的人,一定是擁有着什麼身份……
她想起來了,這是南宮蕊兒誘她去的那個鬼洞!
接下來呢……
這具軀殼似乎就忘記了接下來的記憶。
小喵到底是誰的孩子?
她是怎麼懷上的他!
南宮白夜緊了緊薄脣,如果這個夢是開啓記憶的閥門,她一定要走到盡頭……
“孃親,孃親!”
刺眼的光線打進來,南宮白夜有一瞬間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裡。
南宮小喵顯然是已經洗漱完了,揹着小書包,小手不斷的搖晃着她:“你做惡夢了喵?”
“嗯……”南宮白夜有點發愣,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小喵的父親是誰,反正不管那男人是誰,小喵都是她的孩子。
小人兒從一生下來就對鮮血執着,身上具備着所有吸血鬼該有的特點……
南宮白夜揉了揉自己的臉,或許她應該去問問南宮蕊兒,她到底讓自己進去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又在自己身上動了什麼手腳,讓她懷上的小喵?
“孃親,不要發呆了!”南宮小喵把人拽起來:“外面的太陽好好,照的小喵都不舒服了,咱們快點走吧。”
南宮白夜趕緊拿了斗篷將小人兒裹上,剛剛踏出房門。
一個酒瓶子就迎頭砸了過來!
南宮白夜身形迅速的一躲,左手伸出來,握住了那個酒瓶,然後擡眸朝着房頂看去,瞳孔微縮:“師傅?”
“嗤嗤,真無趣,居然沒砸中!”房頂上的老頭一身的僧服,大大的肚子挺着,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不是驅魔大師還能有誰。
南宮白夜把手上酒瓶一扔:“你怎麼來了?”
“你都寫那樣的信給爲師了,爲師能不來嗎?”驅魔大師從房頂上飛下來,一把抱住了南宮小喵,大大的親了兩口:“小喵,想不想爺爺,嗯?”
南宮小喵看了他一眼,然後拿出小手帕來,慢條斯理的擦了擦臉……
老頭兒瞪眼,這小子會不會太傷人了一點!
南宮白夜也不囉嗦:“那些童男童女,我不打算收了,這次和皇家的生意做的不太順利,我們正打算回去。”
“不行。”老頭兒一向笑嘻嘻的臉突地沉了下來:“你以爲那個兇手殺那麼多人,真的只是單純的報復?人死如燈滅,魂魄既然沒在陽間遊蕩,那就只有兩種可能性。一,去了地府,二被吞掉了。按照現在這種局勢來看,那些死去的怨魂很有可能被吞掉了,他在製造怨氣,怨氣大了,京城的三個法寶很有可能就再也震不住地下那些妖魔鬼怪了。”
南宮白夜挑眉:“那和我有什麼關係?護正辟邪是南宮苑的事。”
“徒弟啊。”老頭兒長嘆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咱們青城山的香火被斷了!”
南宮白夜頓了下步子:“被斷了?被誰斷了?”青城山的香火錢不是一直都很多麼?那是她沒有生意的時候,拿出來買西紅柿用的。
老頭兒咬牙:“被你那個不孝順的師兄!啊對了,我還沒告訴你,你有一個師兄吧……你師兄他很有本事的,他……”
“我已經見過他了,謝謝。”南宮白夜打斷他的話,略微有些憂傷的說:“而且,我還把他給得罪了……”如果她知道青城山的香火命脈也握在她家師兄手裡,她昨天就不會那麼衝動了,哎……
老頭兒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咱們先給你師兄認錯去……”
“等等。”南宮白夜把他拽回來:“師傅,你知不知道師兄的身份是什麼?”
老頭兒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對他好奇,他是咱大湟朝的七殿下!被好多人喜歡呢,最近還在選妃!”
“這些我都知道。”南宮白夜扶額:“我是問他的別的身份……”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搖手道:“算了,沒事了,咱們去吧。”
看來,連老頭兒都不知道她那***師兄是什麼物種……
老頭兒還在那吹噓呢:“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決定就是把你師兄給收了,不過我來京城的路上,聽說他選了個姑娘,那姑娘沒看上他,哎哎哎,老衲真想見見是哪個姑娘這麼有膽子,你師兄他一生下來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姑娘這下可要受苦了!”
南宮白夜:……
師傅,你說的那個姑娘就在你眼前呢!
南宮小喵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老頭兒,又看了看自家孃親,小腦袋低着開始踢石頭子,小肩膀有些抖,像是在偷笑。
“不過那姑娘拒絕了也好,爲師還想撮合你和你師兄呢。”老頭兒邊笑着邊喝了一口女兒紅。
南宮小喵嘿嘿的笑出了聲。
南宮白夜無奈了。
只有老頭兒一個人還在嗨皮着:“其實你們很相配啊,都這麼能氣人。”
南宮白夜:……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得去找那個皇帝老兒。”驅魔大師一拍腦門,把手中的信塞給南宮白夜:“你自個兒過去吧,你師兄準在他那魔宮裡睡覺呢,你得把握機會,實在不行就***!”
***?南宮白夜看着手上的信:“喂,老頭兒!”
驅魔大師跟沒聽見一樣,擺手就飛了。
南宮白夜簡直拿他瘋瘋癲癲的行爲沒辦法,捏了捏手上的信,朝着皇宮深處走了過去。
有了驅魔大師的信,似乎進哪裡都很方便,護衛們看了她,都自動的讓開了路。
就連到了迷霧繚繞的魔宮,那些披着斗篷的黑衣僕人都沒有順手阻攔他們。
這還是南宮白夜第一次來魔宮,魔宮的建築風格明顯異皇宮裡其他的苑子。
哥特式的外觀,隱在常年不散的霧氣裡,像是突然出現的一座古堡,格格不入,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清楚。
南宮小喵的小手乖乖的攥着她的手指,像是很喜歡這裡,大大的眼睛來回打量着四周,小腿一蹦一跳的。
咯吱……
魔宮的大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面無表情的僕人,雙眸看向南宮小喵時,尖銳的牙齒露了出來。
南宮小喵一見這個,小嘴巴一張,白生生的牙齒也露了出來。
那僕人點了點頭,讓開了路。
南宮白夜哭笑不得,心想:原來吸血鬼打招呼的方式,就是互相亮獠牙?
難道他們每次見面都這麼來一次?
那還真是夠喜感的o(□)o
黑衣僕人很懂禮儀,一手背在身後,一手伸在前面,波瀾不驚的語調:“請。”
魔宮裡面很黑,陽光根本照不進來,靠的是無數盞的油燈在照明。
南宮白夜有一種進入古墓的錯覺。
南宮小喵依舊很興奮,尖銳的小獠牙也不縮回去了,就這麼在外面露着,跟找到了大本營一樣,英俊的小臉上帶着稀奇的笑。
“孃親,這裡的人都和小喵一樣耶。”
南宮白夜點了點頭,她知道七殿下大膽,但是她沒想過他會這麼大膽,把一羣吸血鬼養在皇宮裡……
吱呀……
黑衣僕人兩手按在門把上,推開了魔宮裡最神秘的那一道銅門。
無數只吸血蝙蝠騰飛而起,鮮紅嗜血的眸,盯着她。
北冥連城一襲黑衣睡袍高坐主位,俊得人神共憤的臉被銀色面具遮擋着,他一手搭在膝蓋上,身子有些前傾,薄脣上還殘留着熱騰騰的血氣。
跪在他身前的是一個長相豔美的秀女,白皙的脖頸拉長,細細的哀求着,就像是在哀求他的憐愛。
南宮白夜皺了下柳眉,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南宮小喵。
小人兒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了,尖銳銳的牙齒變得兇殘。
南宮白夜牙齒一咬,把兒子抱起來,沒有半刻停留,上好的輕功,飛出了魔宮!
南宮小喵像是很難受,一道道的血筋從手背凸凹而出,就連指甲也變成了如同夜一般的黑色。
南宮白夜用盡了力氣抱着他,把西紅柿塞進了他的嘴裡,手拍在他的背上:“噓……小喵,冷靜,冷靜一點。”
“孃親……”南宮小喵奮力的吸食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恢復了平靜,小耳朵也耷拉了下來:“如果讓黑小泗看到小喵這個樣子,肯定就不和小喵玩了,小喵都知道。”
南宮白夜深吸了一口氣:“不會的,小喵這麼可愛,誰不喜歡。”
“小喵不可愛,小喵是吸血鬼。”南宮小喵軟綿綿的身子往她懷裡蹭了蹭,小腦袋也埋在了她的胸口處。
南宮白夜揪了揪他的小耳朵:“你看那個七殿下不也是喝血爲生嗎,這種事很常見,乖乖的,別亂想。”
“嗯!”南宮小喵擡起了小臉:“小喵喜歡那個叔叔。”
南宮白夜嘆了口氣:“我知道,一會兒我自己進去把他拽出來,你先在這兒呆着,那宮殿,你不能再進去了。”
“好噠。”南宮小喵很乖很乖的點頭,他沒有告訴孃親,
其實他喜歡不僅是那個叔叔,還有那個魔宮。
似乎那裡,纔是他應該住的地方……
小人兒呆呆的坐在樹幹上,兩隻小手託着腮幫子。
南宮白夜看着自己高出幾十倍的大門,深吸了一口氣,踱步走了進去。
這一次黑衣僕人攔住了她,面無表情的冰冷:“等等,殿下他現在很忙……”
南宮白夜笑了一下,斷斷續續的聲音自裡面傳出來,響在空蕩的殿堂裡,分外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