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驚訝的看着她手臂上的印記,然後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去,望向大雪紛紛中的北冥連城。
他靜靜的站在那,黑髮如歌,妖瞳如星。
呼啦一聲!
他的身後瞬間簇涌出了大簇大簇的黑色羽毛。
無數花朵在他腳底蔓延而出。
如火,如血,如荼。
近於紅黑色的花朵,妖異濃豔,觸目驚心。
它的名字叫曼珠沙。
象徵着不詳的彼岸花。
它美麗,妖豔,儘管絕望,可它依然能散發出罌粟的芬芳。
北冥連城就那樣沉浮在一大片的花海中,下顎微擡,優雅衿貴,嘴角彎着似有若無的弧,眼底浮出的光是能讓所有人都爲之癡迷的原罪。
血紅花瓣在那輕狂一笑中,徹底失色!
希拉顫抖着手指,神色中是說不出的崇拜和激動,殿下的第一層記憶,終於甦醒了!
“你就是當年的南宮小小?”北冥連城踱步走過來,黑色的長袍隨風獵獵而舞,帶出一片冷然。
他的眼底是似非笑的邪惡,緩緩的將眸光落在曲初小的臉上:“我還以爲你會重生在南宮家。”
“南宮家?”曲初小彎着薄脣:“不只是你會這麼以爲,就連孽龍肯定也會這麼想。南宮苑太危險,還是曲家比較安全。不過之前的我一直沒有甦醒,是因爲孽龍沒有現世,現在她回來了,我召喚你,你卻沒有理我,真是奇怪。”
北冥連城臉色的表情淡了,冷漠的把眸光從她的身上收回來,瞳孔微寒……
而曲初小卻越笑越燦爛。
再回京之前,她的記憶就已經甦醒了。
只不過她一直都沒有等到他,才硬生生的將南宮戎光留在身邊,爲的就是避免孽龍會發現自己。
而且除了南宮戎光之外,她不相信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女人。
她不清楚孽龍會附身在誰上。
但是以她的狡猾來看。
她一定會從幾大家族入手。
以前,她一直以爲她會附身在魔娘身上,畢竟那樣的女子是她最喜歡的皮相。
後來她發現不是。
但她只要是爲了除掉孽龍,犧牲幾個旁人又有什麼關係。
孽龍如果附身成功,日後的京城將會變得民不聊生。
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有了差錯,她也沒多在意。
因爲如果她不這麼做的話,南宮戎光根本不可能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這麼多年以來,她早已習慣了他的陪伴,已然放不開手了。
從一開始的利用,到最後的真心實意。
無論是從哪方面出發,她都不能因爲一個小小的判斷失誤,讓南宮戎光拋棄她去照顧魔娘。
現在好了。
當年和她立下契約的惡魔終於出現了。
一個南宮戎光,再加上一個有着無法預計能力的惡魔。
她絕對可以將孽龍重新封鎖在深淵之下!
咯吱……
南宮白夜踩過厚厚的白雪,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理智告訴她,應該繼續馬不停蹄的查找線索,現在的魔娘還被關在地牢裡。
可是她的胸口的位置卻像是空了,大風呼呼的颳了進來,刮的她生疼生疼的。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鞋面,想起在皇宮參見選妃時,她赤腳走在雪地上,他看了之後,彎腰替她穿鞋子的樣子。
天下無敵的七殿下,在生活瑣事方面簡直白目的很。
還由不得旁人說,她一說,他就還給她一個無比駭人且優雅的淺笑……
南宮白夜住了步子,掉頭就往回跑。
她還是不放心,即便是躲在角落裡偷偷的看一眼也好。
看看他有沒有走。
如果他走了,她再去辦事情。
如果他沒走的話,她就在暗處陪着他,無論是陰陽師還是惡魔,都休想欺負她家師兄!
南宮白夜已經很努力的在跑了。
可,等她達到方纔的拐角處時,早已沒了北冥連城的影子,除了地上的黑色羽毛能證明他來過之外,呼嘯而至的北風,幾乎能吹走任何有關於他的痕跡。
南宮白夜彎腰,把埋在白雪裡的黑色羽毛撥出來,放在掌心中央,靜靜的感覺着它們的溫度,鼻子癢癢。
“你蹲在這裡發什麼呆?”
南宮白夜身形一頓,着急的回過頭去,只見一身長袍,白衣決決的北冥洵就站在她的身後,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白色裘毛襯着他的臉,俊美非凡。
同樣的衿貴無雙,卻不是他……
南宮白夜的長髮垂落在腮前,亮着的雙眸也跟着慢慢的黯了下來。
北冥洵不動神色的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只輕輕的咳了幾聲,溫雅如廝的淺笑着:“你在等七弟?”
南宮白夜沒有說話,而是攥着手中的黑色羽毛,悄悄的將它們隱藏在了長袖下。
“他不會再來了。”北冥洵的聲音很淡,說話時帶出了一層層濃濃的中草藥香的味道,給人一種幾乎死寂的安寧。
他不會再來了……南宮白夜僵了下手指,喉嚨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不想說。
北冥洵垂眸看着她,濃密的睫毛打下一片暗影。
靜靜的,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集市裡的尖叫聲傳來,才讓他們從安靜中抽身出來。
南宮白夜和北冥洵飛快的對視了一眼,而後大步走進人羣之,扒開眼前圍繞着百姓們,朝着聲音的源頭望去。
無奈前面當着的人實在太多了,南宮白夜隨手抓過一個從那裡面跑出來的商販:“發生什麼事了?”
“不……不要問俺……俺也不知道,有一個人,好端端的,突,突然之間就死了!”商販聲音發抖,結結巴巴,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說完成。
突然之間就死了?
南宮白夜柳眉一皺,再也顧不上什麼,埋頭衝了進去。
當街死人,老百姓們已經驚慌了,你踩我一腳,我踩一腳,想看又不敢看,慌慌張張的亂成了一團。
這讓南宮白夜很艱難才見到了那具屍體。
不!
那根本再也稱不上是一具屍體了。
而是一具被什麼東西吸食盡了血液和養分的乾屍……